陳賡大將是云南軍區(qū)首任司令員,他生前曾多次對人講:長征途中,他犯了一個官僚主義錯誤,以至于一個本可走出草地的紅軍小戰(zhàn)士最終倒下了。每每回想起來,心中如鞭笞一樣,痛悔中充滿了酸澀。究竟是什么錯誤令這位功勛卓著,一生充滿了傳奇色彩的革命先輩如此自責呢?
那是1935年8月的一天,身為中央紅軍干部團團長的陳賡由于腿傷,過草地時,落在了大部隊的后面。
整個草地仿佛是一個危機四伏的陷阱,天空不見飛鳥,地上不見走獸,滿眼是綠油油的野草浸泡在黑黝黝的沼澤里。人走在上面就像走在搖擺不定的浮橋上,稍不留意就會陷入沼澤中無力自拔。部隊越往前走,困難越多,特別是糧食,有的建制連隊全連湊不足一斤青稞。
陳賡同志在兩名戰(zhàn)士的攙扶下,架著拐杖一步一步朝前艱難地挪動。這天中午,當他們一行三人正奮力追趕著大部隊時,遇到了一個掉了隊的紅軍小戰(zhàn)士。只見他年紀約十四五歲,瘦削的臉上還流露著稚氣。他斜背著一個包,又肥又長的軍裝上沾滿了泥污。見陳賡他們走近,他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然后立在那里。
一向幽默樂觀的陳賡見狀,愛憐而又充滿了關(guān)切地問道:“小鬼,你怎么掉隊了。是不是肚子里鬧起了革命?(指饑餓難耐)”
小戰(zhàn)士望著這位戴著眼鏡的“老紅軍”,知道他是一位首長,便笑著說:“沒有!
“沒有?”陳賡拄著拐,圍著小戰(zhàn)士左看右看,有些將信將疑:“不對,你肯定餓了,走不動才掉隊的!
陳賡不由分說,立即將挎包從身上取了下來,那里面裝著他忍著饑餓省下的小半袋青稞炒面。他連忙將手伸進去,打算抓一些炒面讓眼前的小戰(zhàn)士充饑。
不料,先前還踉踉蹌蹌的小戰(zhàn)士居然機敏地往后一閃,又在原地蹦跳了幾下,然后將肩上的挎包變戲法似地往陳賡眼前一晃,調(diào)皮地說:“別看你是首長,我的炒面比你的還多呢!
陳賡一看,只見那挎包的下半部確實鼓鼓的?伤麨槭裁吹絷犇?陳賡還有些不放心,便開玩笑似地問:“既然肚子里沒鬧革命,那為啥走得這么慢?是不是想當逃兵,給藏族鄉(xiāng)親當女婿?”
“誰說的!毙(zhàn)士一急,不服氣地說:“你們大人腿長,走路快,我當然趕不上。不過……”說到這里,小戰(zhàn)士閃動一雙大眼,狡黠地說:“和首長你比,我算走得快的!
陳賡愈發(fā)覺得眼前的小戰(zhàn)士可愛,于是他夸張地做出“跑”的姿勢,笑著說:“那我們倆比賽一下,看誰走得快,誰先走出草地!
小戰(zhàn)士得意地一笑,手往前一指:“行!可是,首長的腿不好,我讓你一程,你先走。免得別人說我好手好腳,占首長的便宜!
陳賡用手指往那個小戰(zhàn)士的鼻梁上刮了一下,說:“好吧,那就開始吧!
走出了幾里地,陳賡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他不斷回頭看,就是不見那位小戰(zhàn)士跟上來。他突然停下來,將手重重地拍在腦門上,驚呼一聲:“快,往回找他去,我們上當了!”
“上什么當?”陳賡身邊的兩名戰(zhàn)士不解地問。
“那小鬼包里的炒面有問題。為了不分我們的糧食,他做了手腳,多么可愛的戰(zhàn)士!
然而,當陳賡他們心急火燎地返回原地時,小戰(zhàn)士已靜靜躺在了草地上。陳賡抱起小戰(zhàn)士,拼命呼喊,小戰(zhàn)士已沒了氣息。陳賡將小戰(zhàn)士身上的挎包取下,急忙翻開,一個碩大的焦黑的牦牛骨露了出來,那上面還留有小戰(zhàn)士清晰的幾顆牙印。
陳賡抱起小戰(zhàn)士余溫尚存的遺體,淚如泉涌,久久不忍放下。
從此,小戰(zhàn)士的音容笑貌永遠定格在了他的記憶里,他常用這件事教育部隊干部,他說:“沒有兵哪有官?我們帶兵干革命,一點不能粗枝大葉,更不能犯官僚主義錯誤。以那個小戰(zhàn)士為例,我當時能多個心眼,發(fā)現(xiàn)一點苗頭,給他一些炒面,他也許就能走出草地! (王犁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