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文學沒有日本近代文學的記憶?
“人們之所以閱讀村上春樹,是因為他讓我們從平凡的日常之中能感受到宇宙般的演藝現(xiàn)場,所以我們可以做大掃除、熨衣服、給朋友打電話,這些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日本學者內(nèi)田樹的新書《當心村上春樹》,這么形容村上小說帶給他的印象,書中他還列舉村上文學幾大怪,諸如:日本很多主流的文學評論家都不喜歡村上的小說;村上的小說沒有父親,老是那些所謂“觸動人類心弦”的最原始的故事,不是生就是死,死去活來,一個套路走到底走到黑。
那么,其它文學評論家又怎么說?在旅日作家毛丹青博客上,可以看到《每日新聞》上一段評論家松浦壽輝與川村湊的談話記錄!按迳系亩唐≌f是一個容器,而且容器的精練程度相當高,說穿了,這跟一把總的文學鑰匙一樣,有了它,你就可以打開其它文學的鎖,吸引世界上的讀者。但是,他的文學沒有日本近代文學的記憶,即便有,也沒有記憶的厚度,感覺是隨意就可以弄來的一篇小說一樣。語言應該根植于鄉(xiāng)土,盤根錯節(jié),但村上春樹的文章既沒土地的味道也沒鮮血的味道,有的只是媚俗與撒嬌的混合體,連這個有時也會被切斷,所以讀他的小說會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從這個意義上說,他的確寫得好,文學大概就是這么個東西!”
東京大學教授小森陽一的中譯本著作《村上春樹論——精讀〈海邊的卡夫卡〉》,干脆指出:2002年推出的《海邊的卡夫卡》,之所以受到日本讀者的熱衷,是因為可以作為“療愈”的故事閱讀,這種效果之所以能夠產(chǎn)生,是因為小說“訴諸大社會共有的社會性集體記憶,在片刻間喚起讀者記憶之后,隨即將其作為無可奈何之舉予以寬許,甚至最終將記憶本身消解。”小森陽一教授最終認為:村上春樹面對“東京地鐵沙林事件”曾采取的直面時代危機的姿態(tài),到了《海邊的卡夫卡》已經(jīng)不存在,因為“將自己的精神創(chuàng)傷通過解離化為若無其事之物,這種勾銷記憶的行為,則意味著對于自身義務和責任的放棄!
對比《海邊的卡夫卡》的中文譯版,就可看出譯者林少華與小森陽一理解的迥異。
林少華先生更傾向于認為:《海邊的卡夫卡》是一個少年精神成長史的一個剖面,因為村上在這篇小說序言中已經(jīng)明確寫出:“在這部作品中我想寫一個少年的故事。之所以想寫少年,是因為他們還是‘可變’的存在,他們的靈魂仍處于綿軟狀態(tài)而未固定于一個方向,他們身上類似價值觀和生活方式那樣的因素尚未牢固確立。然而他們的身體正以迅猛的速度趨向成熟,他們的精神在無邊的荒野中摸索自由、困惑和猶豫。我想把他們?nèi)绱藫u擺、蛻變的靈魂細致入微地描繪在fiction (小說)這一容器之中,借此展現(xiàn)一個人的精神究竟將在怎樣的故事性中聚斂成形、由怎樣的波濤將其沖往怎樣的地帶!
“主人公田村卡夫卡君幼年時被母親拋棄,又被父親詛咒,他決心‘成為世界上最頑強的十五歲少年’。他沉浸在深深的孤獨中,默默鍛煉身體,輟學離家,一個人奔赴陌生的遠方。無論怎么看——在日本也好,或許在中國也好——都很難說是平均線上的十五歲少年形象。盡管如此,我還是認為田村卡夫卡君的許多部分是我又同時是你。年齡在十五歲,意味著心在希望與絕望之間碰撞,意味著世界在現(xiàn)實性與虛擬性之間游移,意味著身體在跳躍與沉實之間徘徊。我們既接受熱切的祝福,又接受兇狠的詛咒。田村卡夫卡君不過是以極端的形式將我們十五歲時實際體驗和經(jīng)歷過的事情作為故事承攬下來!
“林譯村上:零分?”通過譯本,中國人誤讀村上?
從第一本《挪威的森林》中文版問世,翻譯林少華的名字就始終在村上春樹作品一側(cè),因此有“林家鋪子”一說。但今年,這個翻譯的權(quán)威性卻遭到了日本一位東京大學學者的批評與質(zhì)疑,語出其新書《村上春樹的中國情結(jié)》。這位學者批評林少華的翻譯對村上春樹忠實不夠。將臺灣翻譯賴明珠的與林少華的做比對,他認為賴明珠的口語化翻譯,更接近作品原貌。林少華先生也在自己的博客上以《林譯村上:零分》作了回應。
記者就此做采訪,一位在中國從事圖書版權(quán)工作的日本人傾向于認為賴明珠的翻譯更接近村上作品的感覺!按迳衔淖钟衅湎蠕h前衛(wèi)的東西,林少華的翻譯對其做了本土化的改造!辈贿^,這位日本版權(quán)人又同時強調(diào),翻譯從來都是風格多樣的,“也許林少華的翻譯更適于中國讀者的口味,也更適合中國國情!
一位名為“簡嗜好”的博友在她的博客上,把另位譯者的《村上菜譜》與林少華作品做比對,指出了林少華作品的譯名錯誤。她希望作為一名普通讀者,“在閱讀過程中能更完美體會一種接近原著的表達!辈贿^,無論是從林少華的博客還是“簡嗜好”博客都不難看出,對這位日本學者的批評與賴明珠翻譯不以為然的挺林派也不在少數(shù)?磥磉@真成了見仁見智的事。
采訪譯者林少華,記者也感到,這些說法并沒有困擾他,手頭的村上翻譯仍在繼續(xù),三本游記結(jié)束之后,即將開始的是村上記錄東京地下鐵事件的書。他坦承自己多年已經(jīng)習慣了批評。之所以還會寫出一篇博客來反擊這位日本學者的說法,是覺得對方還是有情緒化傾向:“一百個人翻譯村上,就有100個村上。對于原作我們只能盡可能逼近,等于是不可能的。我翻譯的肯定是我理解的村上!薄昂螞r我在學院里教的就是翻譯,怎么可能允許自己的翻譯有太多的隨意性?至于通過譯本讀到的是不是村上,那就借村上自己關(guān)于翻譯的話來說好了——‘我想,出色的翻譯,首先需要的恐怕是語言能力,但同樣需要的還有——尤其對文學作品——充滿偏見的愛……在這個不確定的世界上,只有充滿偏見的愛才是我充滿偏見地愛著的一個對象!(孫小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