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個關于老藝術家晚年遭遇的帖子出現在天涯與豆瓣等網站上面,觸動了不少國人內心中柔軟的部分:該帖稱國產經典動畫片《葫蘆兄弟》的導演胡進慶老人患有抑郁癥,并號召廣大網友為他寄明信片,帶去一些溫暖與關愛。不過,很快事情有了出乎意料的發(fā)展:一位自稱是胡慶進孫女的網友跟帖稱“就算我爺爺真的變成那樣也絕對是美影廠給逼出來的!我們現在就在和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簡稱美影廠)打官司,爭奪版權問題”。(據《成都晚報》12月15日報道)
這則新聞,最讓我難過的是胡慶進遭遇的“窘境”: “見到這位先生的那個下午一直在流淚,胡先生患有嚴重的抑郁癥,無法出門,不敢見生人,也不敢說話,他哆哆嗦嗦地活著,見到學動畫的年輕人,他竟然連連作揖十分卑微!彪m然這些描述尚未得到最后證實,但非常符合今天人們對于那些老藝術家生存狀況的認知。知名藝術家晚年遭遇窘迫,已經成為不是新聞的新聞:滬劇泰斗王盤聲每月退休金只有1778元,生了病只能在社區(qū)醫(yī)院開藥,而另一位更為人熟知的“情報處長”陳述,則因為窮困晚年多次自殺,《洪湖赤衛(wèi)隊》作曲編劇張敬安晚年病重無錢醫(yī)治在“窘迫”中離世,大導演謝晉追悼會上劉曉慶送上一布袋現金以解未來之憂,還有小崔一再為之呼吁的上譯廠老藝術家們……這些青春飛揚的生命,似乎都已經被時間磨平,他們的美麗與光榮去后,只剩下記憶和異常嚴酷的“今天”。
除了經濟的貧困,老藝術家們另一層“窘境”則是精神的寂寞。在我所在的城市,幾乎每次民間戲劇活動中都可以看到兩位退休的戲劇演員,出于尊重和禮貌,這些玩戲劇的青年們會請白發(fā)蒼蒼的她們發(fā)發(fā)言,這兩位老藝術家也異!白R趣”,在很短的時間里表達完對于后輩藝術探索的贊許之后繼續(xù)沉默。一次,我試圖與她們攀談,卻驚奇地發(fā)現,兩位老人家對于剛才的演出其實根本就沒有看進去。原來,只要是“演出”,就是她們的節(jié)日———可這個城市里的戲劇演出實在是異常稀少。對比胡進慶對來訪者作揖后說的“未來是你們的,你們都是精英,我們已經不行了”,這種讓人心酸的表述背后,不也是一種一樣的寂寞?
仔細想來,讓胡慶進孫女憤怒的那段話:老人“心里明白他的作品不是他的,不是‘作者’的,而是屬于廠,屬于‘人民’的,所以在他的家里竟然沒有一張定稿的葫蘆兄弟,他為自己不能拿出像樣的東西來而遺憾和自責。恰恰是事情真相所在。這些藝術老人某種程度上都是“單向度藝術家”,無論是他們的創(chuàng)作還是他們的精神,都與體制、時代存在著扯不斷的關聯(lián)。當時代轉換,當他們青春不再,無力追逐所謂時代精神的時候,悲劇,也就注定發(fā)生。于此,熟悉歷史的人們不難想起當年藝術界人士或積極或無奈進入體制時的復雜心態(tài)和艱難過程,而幾十年過去,這些已經被塑形且衰老到喪失創(chuàng)造力的藝術家們又在品嘗體制轉型的痛苦,歷史的循環(huán),對于他們,實在是太殘酷了些。
□謝勇(廣州 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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