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20年代末，廈門海軍航空處向全國招生，廈門文史專家何丙仲的父親何啟人領(lǐng)風氣之先，成為廈門第一代飛行員。歷經(jīng)戰(zhàn)爭洗禮，1948年，這位國民黨空軍將領(lǐng)去了臺灣。從此，一灣海峽阻隔何氏父子團圓夢。時隔62年后，又逢清明節(jié)，何丙仲睹畫思念親人的同時，為讀者講述父親在兩岸鮮為人知的故事。

　　1948年，何啟人夫婦帶著4個孩子去了臺灣，留下年僅3歲的何丙仲和祖父母在鼓浪嶼。從此，一灣海峽阻隔了何氏一家的團圓夢。

　　2004年，當何丙仲有機會踏上寶島時，父親已經(jīng)魂斷他鄉(xiāng)多年。親人生死兩分離，叫人如何不灑淚？從懂事起，何丙仲從未與父親有親密接觸過，但在他的眼里，父親的形象卻是如此真實而清晰。他說，“父親無論何時何地，他愛國愛家、無愧民族這個天職終生不渝。”

　　清明在即，又是祭拜先人時。借此，本報記者采訪了何丙仲，為讀者揭開廈門一代飛行員何啟人那些鮮為人知的往事。

　　承父之愿

　　航空救國踏上軍旅

　　出身秀才家庭，父親為什么會從戎呢？這個問題思索了多年，何丙仲終于從祖父何仰潛身上找到了答案。

　　“祖父名叫何仰潛，是晚清最后一代秀才，傳統(tǒng)儒家思想在他身上根深蒂固。他一生熱血沸騰，一心想要報國，并深深影響著兒子。”年輕時，何仰潛懷揣祖上積蓄，舉家從惠安來到廈門，投標修筑蓮坂的一段公路。

　　然而事與愿違,何仰潛后來在孫印川、李禧等好友的指引下，到五通的泥金社辦起“樂安小學”，專心育人，還一心培養(yǎng)獨子何啟人。何丙仲說，“父親童年在故鄉(xiāng)時對飛艇的興趣，讓祖父發(fā)現(xiàn)了他在航空的潛能。后來，海軍航空處向全國招生，何啟人在前埔華僑辦的云梯中學畢業(yè)后，領(lǐng)風氣之先，成了廈門第一代飛行員。”

　　1934年冬，何啟人畢業(yè)了。他作為飛行員就任于漳廈海軍航空處，是時任航空處處長陳文麟的得意門生。但抗日戰(zhàn)爭的爆發(fā)，改變了他的人生。

　　戰(zhàn)爭總是令人恐懼的，“年輕的父親也不例外，當時受到海外的影響，有些像他這樣的飛行員都打算到南洋當民航飛行員。是上戰(zhàn)場還是下南洋？父親內(nèi)心斗爭不已，便向祖父求教。”

　　何丙仲說，“祖父對孫中山先生‘航空救國’革命主張一向非常向往，他堅決地對兒子說，國難當頭，你現(xiàn)在穿軍裝吃皇糧，就該北上南京參加抗戰(zhàn)，這沒什么商量余地！”當時，所有的親戚朋友均感到非常不解，因為何啟人是獨苗，當時剛成婚不久，尚無子嗣。

　　何仰潛堅持這是件“不二話”的事，讓何啟人看到了力量。他毅然收拾行裝前往南京，踏上征程。

　　智勇雙全

　　日軍監(jiān)控巧妙突圍

　　閩南人自古以來就敢于冒險拼搏，何啟人身上也流淌著這種血液。

　　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海軍擁有飛機后開始培訓飛行員，并在福州成立一所飛潛學校，內(nèi)設(shè)航空班，一共訓練三屆共21位學生。何啟人正是飛潛學校的畢業(yè)生。根據(jù)臺灣有關(guān)資料記載，這些海軍航空兵以后抗日時差不多全部投效空軍，好幾位在空戰(zhàn)時血灑長空。

　　戰(zhàn)爭的殘酷，并不削減何啟人的智勇�！坝屑�事讓母親一生難忘，晚年她在美國回憶起來，還一身冷汗。那時在1937年，南京陷入快要淪陷的危險境地，父親臨時從武漢被招到了總統(tǒng)府。他并不清楚要執(zhí)行什么任務(wù)，到達之后才獲悉，已被任命為蔣介石的飛機駕駛員，伺機突圍。”

　　原來，這是蔣介石的計謀之一�！爱敃r情況非常緊急，日軍全面封鎖南京上空，國民黨軍隊飛機數(shù)量有限，只能每天例行公事外飛一下，實際上已經(jīng)沒有制空權(quán)。蔣介石要出南京，惟有尋機突圍。”

　　從未與蔣介石謀過面，也還不是什么大官，何啟人難免緊張�！皳�(jù)母親回憶，父親被被安排到總統(tǒng)府，與蔣介石一起生活。蔣介石為了緩解他的這種緊張，得知他來自廈門時，還和他一起談?wù)撘恍�廈門的事情，特別是關(guān)于鼓浪嶼的事。后來證實，老蔣確實來過廈門鼓浪嶼�！�

　　終于在某一天，趁日軍有點放松警惕時，機隊迅速升空，何啟人果敢地瞅準時機，載著蔣介石在日本人眼皮底下從南京飛到了武漢，順利地完成任務(wù)�！澳赣H說，下了飛機父親的飛行服全都濕透了。從那以后，蔣介石也對父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43年，何啟人被調(diào)到鄂西戰(zhàn)場，作為蔣介石的嫡系部隊，誓死保衛(wèi)“陪都”大門。當時戰(zhàn)況極為慘烈，在一次空戰(zhàn)中，幾十架的國軍飛機參戰(zhàn)，最后只有3架返航，何啟人駕駛的飛機居然就在其中。

　　立場分明

　　抗日愛國放在第一

　　“在那個年代，父親加入的是國民黨，但自始至終抗日、愛國的立場是堅定的�！遍]眼凝思，何丙仲回憶起上一代人講述的往事，事事但見父親之赤心。

　　“ 九一八”事變后，何啟人曾在廈門《江聲報》(《廈門日報》前身)發(fā)表過保家衛(wèi)國的言論。后來，國民黨軍統(tǒng)少將張圣才滿腔熱情抗日反蔣。張圣才去廣州尋找共產(chǎn)黨，并接受攜帶一小藤箱革命文件的任務(wù)。據(jù)張圣才后來回憶，并親口向何丙仲證實，當時國民黨的特務(wù)在機場已盯上他，慌忙中他記起廈門航空處的飛機常飛廣州，結(jié)果跑到軍用機場。就這樣，張圣才與何啟人不期而遇。張圣才靈機一動，用閩南話表明身份。他說，何啟人盯著他看了下，就接過小藤箱往機艙一扔，沒有再多說什么。張圣才被抓時兩手空空，由于沒有證據(jù)只得把他放了。

　　抗戰(zhàn)時，國民黨的飛行員都是寶貝。何啟人曾在湖北的來鳳機場任基地司令，這個機場是國民黨空軍重要基地之一，常遭受日本飛機空襲。1942年，飛虎隊隊長、中國空軍美國志愿援華航空隊隊長陳納德的座機由于通訊設(shè)備發(fā)生故障，無法與地面取得聯(lián)系，只得在上空盤旋。由于恰在晚上，地面部隊根本無法看清飛機，大家都懷疑是日軍的飛機，認為應該馬上把它射落。但何啟人擔心的是如果萬一是飛虎隊的飛機，損失將非常慘重。于是，他一面下令打開航道燈，另一面命令高射炮嚴陣以待。當飛機降落時，從機上走下來的是陳納德將軍時，大家這才不得不佩服何啟人的冷靜。

　　1948年，由于國內(nèi)的形勢發(fā)生了重大的變化，何啟人奉命率領(lǐng)他的空軍機組載著蔣介石從四川西昌出發(fā)，經(jīng)過�？冢�最終到達臺南。雖然蔣介石之后又返回大陸，但何啟人從此留在了臺灣。1982年，何啟人因病在臺北過世，軍銜為空軍中將。

　　陳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