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報道都說,在前兩天的趙本山電視劇《鄉(xiāng)村愛情故事》研討會上,發(fā)生了不愉快的事情。開場之前,“趙本山不但挨個與到場的專家、學者、記者握手致謝,還姿態(tài)謙虛地向各位求教”。然而,開場之后,當專家真的數(shù)出該劇的種種不是之后,趙本山不高興了,“血壓刺激得有點兒高”之外,旋即反唇相譏,令 “全場氣氛異常尷尬”。
我沒有看過這部電視劇,就劇情評論的話,無論真話假話亦即逆耳的話逢迎的話都說不出來。而專家究竟說了些什么,趙本山又回擊了什么,也沒必要一一羅列,感興趣的人們大可自己去查看。我覺得這里面有意思的是趙本山前后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由這個態(tài)度委實不難窺見時下人們樂此不疲談論的所謂“講真話”的難度。
其實,誰不知道今天對著作、對影視作品研討的“真諦”呢?人家花錢請你來,就是讓你捧捧場子,聽聽你把意義之類怎么拔高。笑話里說,閻王放了個屁,還有人能寫出“清音入耳,依稀短笛之聲;香靄襲人,彷佛燒刀之味”呢。而惹得人家發(fā)怒,卻相當于砸了場子,別說趙本山那樣的大牌人物要發(fā)脾氣,換了誰都會心里堵得慌。不過,與會專家一定覺得很委屈,是你一臉誠懇在先啊?然語云聽話聽音,哪有就這么借坡溜下來的?我想,專家講真話,要么正是真心為了作品的完善考慮,要么可歸入呆得不能再呆,對外面的世界全然“蒙查查”。當然,在整個事件中,最該檢討的仍然是“主人家”,如果聽不得“意外”聲音,那么前面的“謙虛求教”就有惺惺作態(tài)的嫌疑,類似于“陽謀”。
在巴金老人之后,“講真話”時不時成為輿論的一個熱點,甚至在今年全國“兩會”上這個無論為官還是為人的基本要求還能引起一時轟動。而環(huán)諸巴老之后的“講真話”,讓人心里不是滋味。比如教育部原副部長張保慶因為要退休了,講真話了,把先前所見本領域的種種弊端指出來了;前些天本埠的鐘南山先生也有一番關于講真話的闡述,然而其中說到自己“已經(jīng)73歲了,別人也不能把我怎么樣”了,令人頓覺英雄氣短。我又想,如果我們的種種“講真話”要以伴隨著自認為“后顧無憂”為條件,那就表明我們現(xiàn)在談論這個問題還頗有些奢侈,不光老外知道了可能要笑話,連我們自己也會覺得有“事后諸葛亮”之嫌。
有人說,趙本山的即刻發(fā)怒,是其“農(nóng)民本色”的一種體現(xiàn),不會虛與委蛇,有啥想法藏不住、掖不住。而要我說,如果這可以算作一種“優(yōu)點”的話, 只“優(yōu)”在他能立刻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較之表面上仍然笑嘻嘻但卻盤算著如何“秋后算賬”的李林甫之輩可取一些罷了。舍此別無其他。趙本山還只是民間人士,不愿聽就勃然大怒;權力人物肯定更不得了,修北京的永樂皇帝就是這個樣子。他因為“三殿災”而詔求直言,“及言者多斥時政,于是發(fā)怒,謂言事者謗訕”,轉而 “下詔嚴禁之,犯者不赦”。后面的嘉靖皇帝說人家講真話是“脅君取譽”。我所以由趙本山的態(tài)度看到講真話的難度,道理就在于此。用宋人的話說:“求言非難,聽之難;聽之非難,察而用之難!痹儆妹魅说脑捳f,這叫“言路雖開猶未開”。倘若就是這樣的背景,談論如何講真話不是奢侈至極嗎?
潮白
Copyright ©1999-2024 china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