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歲的王加存已記不清自己多少次穿越兇險難行的哀牢山原始森林無人區(qū),把核桃和花椒販運到縣城,賺錢供兩個女兒上學。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泥石流,使他的妻子和兩個女兒不幸遇難。更令他想不到的是,他常常走的這條幾乎都不能稱作山路的危險通道竟成為搶救泥石流傷員、運送救援物資的生命線。
11月2日凌晨,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楚雄市發(fā)生特大泥石流災害,造成該市西舍路鄉(xiāng)下轄的新華、保甸、岔河、朵苴4個村發(fā)生嚴重山體滑坡,其中新華村受災最為嚴重。截至8日19時,泥石流已造成楚雄市15個鄉(xiāng)鎮(zhèn),150個村,1975個村民小組,16萬余人不同程度受災,并造成21人死亡,39人失蹤,17人受傷。
才3分鐘,泥石流就把村子給“吃”了
受災最嚴重的新華村處于哀牢山深處,泥石流滑坡處正對著新華村大路邊村民小組。該小組分為水井邊和橋頭間兩部分,共有22戶,120名村民。該村位于群山環(huán)抱的山坳之中,四周山體坡高嶺險,植被覆蓋率超過90%。但持續(xù)一周的暴雨成為發(fā)生泥石流的最直接的誘因。
大雨使距西舍路鄉(xiāng)不遠的三岔河水庫湖水暴漲。據(jù)1995年該水庫選址勘測時起就在此工作的徐成軍老人介紹,2日凌晨,水庫水位僅用了3個小時就從60厘米漲到3.4米!澳翘炝璩课覀儽O(jiān)測的降雨量達到了196mm,而這里歷史上最高的降雨量也才106mm!毙斐绍娬f,按照中國氣象局頒布的降雨量標準,超過100mm即為大暴雨。
“雨下得太恐怖了,風帶著雨嘩啦啦地響,我們都不敢睡覺。從瓦溝流下來的雨水有纜繩那么粗!毙氯A村大路邊村民小組的王學忠回憶起當晚的場景仍心有余悸。
雨越下越大,該村72歲的王光信覺得有些不對勁,不顧家人的反對,徑直上了后山。他發(fā)現(xiàn)后山積水嚴重,巖土之間也出現(xiàn)了裂縫。王光信回到橋頭間即與村干部商量,召集村民趕快撤離。
“當時放在桌上的手機都顧不得拿,跟著村干部就往外撤。雨下得太大,只感覺大伙紛紛往外跑,一張臉也看不清!蓖鯇W忠說。
橋頭間16家農(nóng)戶迅速向外撤,但王光信卻跑向相反方向,去通知幾百米外的水井邊的村民。
王學忠說:“我們剛跑出3分鐘就聽到轟的一聲,當時連頭都不敢回,拼命往前跑,心想村子肯定沒了。過了半小時,天就亮了。我們站在高處一看,后山兩堵塌方匯合后直接把村子給‘吃’了!
而返回報信的王光信與水井邊的18名村民均不幸遇難!叭魶]有他,我們都不可能活著出來!蓖鯇W忠說。
但當?shù)弥?戶村民只逃出1戶村民時,王學忠異常緊張。他女兒一家4口都住在水井邊。而在村民臨時集合點見到水井邊唯一幸存的一家人后,王學忠失聲慟哭,“他們還是沒能逃出來!
兩姐妹失去11位親人
今年86歲的董開榮更為不幸。他的房屋被沖毀,兩個兒子、8個孫輩親人全部被泥石流卷走,而董開榮卻奇跡般活了下來。
坐在臨時搭建的窩棚里,董開榮渾身發(fā)抖,雙眼仍然充滿恐懼。老人雙唇微顫著說,倒塌的房子并沒有砸到他,而他從廢墟中爬出來發(fā)現(xiàn),兩個人手挽手才能圍起來的大樹都已進了院子。直到第二天上午10時,返回廢墟的親人們才發(fā)現(xiàn)已縮成一團的董開榮躺在院中唯一未倒塌的配房里。“我躺在里面一天一夜沒有吃的、喝的,我想可能就這樣死在家里面了!闭f到16個小時的痛苦經(jīng)歷,董開榮不禁老淚縱橫。
在徒步返回的路上,記者遇到兩姐妹在半山腰上哭泣。在城里打工的姐妹倆得知家里發(fā)生泥石流后爬了兩天的山路才趕回家中。而家中的場景卻是她們?nèi)f萬沒有想到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叔叔、伯伯等11位親人罹難,而留給姐妹倆的僅是10畝無人照看的花椒園。
記者5日下午趕到新華村大路邊小組。這本是一個哀牢山中典型的小山村,群山環(huán)抱,優(yōu)美寧靜。而在2日凌晨,僅僅幾分鐘時間,泥石流就把安詳?shù)拇迩f變成一片死寂的墳場。
記者在現(xiàn)場看到,四周山體滑坡嚴重,其中數(shù)十米寬、長約1000多米的泥石流把大路邊小組幾乎完全覆蓋。一些房屋的廢墟被從原處推至幾百米外的山腳下。在太陽照射下,千米長的泥淖上蒸騰著水氣,而半堵圍墻是泥石流所經(jīng)之處唯一未倒的建筑物。現(xiàn)場到處是成群的蚊蠅,而隨風飄來的腐敗惡臭味令人作嘔。
為了安全,暫不允許村民尋找親人遺體
村民王清早叫來10多個村民已經(jīng)在自家廢墟中挖了兩天。泥石流奪走了他的母親、侄女及兩個兒子的生命,同時造成他的妻子身負重傷,而在外做生意的王清早躲過了這一劫。當聽說家里被泥石流沖毀后,王清早“爬了13個小時,才爬回家”!八桨崖范级铝,原本3個小時就能到家的!蓖跚逶鐭o奈地說。
盡管當?shù)卣紤]到安全問題,不允許村民尋找親人遺體,但王清早卻執(zhí)意要找到遇難的兩個兒子。
王加存也想過把妻女的遺體挖出來,但泥漿太深,挖掘風險極大!皬U墟里還埋著我們家的3萬元現(xiàn)金,不過現(xiàn)在錢已經(jīng)沒什么意義了,我就是想早點挖出她們來,見她們最后一面。”
“遇難者家屬的心情可以理解,我們作出這樣的規(guī)定就是怕造成新的傷亡,F(xiàn)在善后處理的相關工作馬上就要展開。這里宗族觀念較強,我們現(xiàn)在還不能松口,否則會有更多的災民返回村中尋找親人遺體。我們現(xiàn)在的主要任務就是保證災民的生命安全!币讯嗳瘴此某凼惺虚L袁鵬說完就癱坐在草地上,用沾滿泥巴的手抓起幾根干草擦了擦他那部快沒電的海事衛(wèi)星電話,有幾分無奈。
中共楚雄市委書記張之政在一旁補充道:“現(xiàn)在還有發(fā)生泥石流的可能,這也是我們不肯派部隊下去的原因!
泥石流發(fā)生后,320名村民在距村兩公里外的大光山上搭起了簡易帳篷,靠山上的一塊洋芋地和一條穿山而過的溪流暫時解決了生存問題。在村干部的組織下,開展災后自救,與此同時等待政府救援。
橋斷了,路沒了,“走也要走進去”
11月3日凌晨,楚雄市委機關大樓燈光通明。楚雄市委副書記羅文慧與各部門領導焦急地商討著進入災區(qū)的路線。在此之前,楚雄州委書記鄧先培及楚雄市委書記張之政已帶領由衛(wèi)生、民政、交通等部門組成的救援隊提前出發(fā),徒步進入災區(qū)。
據(jù)了解,受災最為嚴重的西舍路鄉(xiāng)的西南至西北線緊鄰哀牢山原始森林,東北至東南線為河水暴漲的禮舍江,幾乎將該鄉(xiāng)與外界相隔絕,給救援工作帶來極大的困難。
羅文慧介紹說,受災鄉(xiāng)鎮(zhèn)均處于較遠山區(qū),而通往災區(qū)的道路皆因塌方水毀中斷,“我們考慮的第4條路線甚至要繞到大理白族自治州、普洱市后,徒步穿越哀牢山原始森林,再進入楚雄災區(qū)。橋梁斷了,江水暴漲,水面太高,溜索也派不上用場了,F(xiàn)在是有勁也使不上!
羅文慧說,從楚雄中山鎮(zhèn)到西舍路鄉(xiāng)為最近的線路,但因橋梁被沖毀,過江難度極大;從雙柏縣鄂嘉鎮(zhèn)進入西舍路鄉(xiāng)的線路因沼澤地較多,車與人幾乎都不能通過;而繞道大理彌渡再至南華縣馬街鄉(xiāng)的路線斷了50多公里,盡管搶修了近30公里,但剩余20公里路水毀126處,塌方450萬立方米,其中有300米塌方,連路基都完全被毀,短時間內(nèi)無法搶通。
因道路塌方及橋梁損毀嚴重,當天出發(fā)的三批救援隊均未能進入災區(qū)。其中楚雄市西舍路鄉(xiāng)黨委書記2日早上7時奔赴該鄉(xiāng)的重災區(qū)新華村,直至當晚22時30分才抵達該村附近的一條江邊,跨江橋梁被沖毀,救援人員盡管與新華村一江之隔,仍無法進入。
“走也要走進去”。楚雄市市長袁鵬說要不惜一切代價將救援物資運抵災區(qū)。3日晚,袁鵬帶領10余人組成的救援小組步行17個小時于4日下午到達大光山災區(qū)安置點。而在他之前,州委書記鄧先培徒步近20個小時到達該安置點,指揮救援工作。
“路上太艱難了,橋被沖毀了,不得不涉水過河,河水直接沒過腰帶啊!痹i邊說邊比畫著。
救援隊徒步穿越哀牢山原始森林運送物資
感受水漫腰間的還不止袁鵬。楚雄市醫(yī)療隊繞道近400公里,背負藥品徒步8個小時穿越哀牢山原始森林,并冒著生命危險穿過多處泥石流滑坡區(qū),趟過1米深的河流,抵達災區(qū)一線。
該醫(yī)療隊多名醫(yī)生在徒步中虛脫,一位外科醫(yī)生大汗淋漓地說:“我還沒救治傷員,就先得找人搶救我!倍鴰ш牭某凼行l(wèi)生局黨委副書記柴彬則氣喘吁吁地躺在山頭上:“不是我不想走啊,是兩條腿已經(jīng)不聽使喚了!
5日晚趕到大光山安置點的醫(yī)療人員顧不上休息,立即展開傷員的救治工作。
當天,在現(xiàn)場指揮救援的楚雄市委書記張之政介紹說,現(xiàn)場已有近200名救援人員,搬運大米、棉被、衣物等物資的救援隊伍也將陸續(xù)趕到!傲硪宦130名武警官兵將從雙柏徒步進入,其中30名先鋒突擊隊將于今晚到達。”
楚雄軍分區(qū)司令員張武育卻流露出他的擔心:“200名解放軍指戰(zhàn)員已在楚雄待命,隨時可以徒步進山。但現(xiàn)在路不通,我們的給養(yǎng)跟不上,200個人就是200張嘴,這反而會成為救災的負擔,F(xiàn)在最關鍵的還是要先把路打通!
在此之前,張武育帶領50名應急民兵攜帶帳篷、大米等物資先期抵達災區(qū)。而張之政最為關心的是發(fā)電機和廣播喇叭何時能運進來。張之政說,有了電就能消除災民的恐慌心理,有了廣播讓災民聽到外面的聲音就容易做工作,災民情緒也就容易穩(wěn)定下來。
記者4日晚趕到安置點時,320名災民僅有9頂救災帳篷,5日晚增加至19頂。“路太難走了,運帳篷的難度比運其他物資都大。一頂帳篷可以分成兩部分,帳篷布重22公斤,而帳篷的撐桿重達28公斤。一頂帳篷至少要兩個人才背得動。”一位救援人員說。
看著剛剛搭起的第19頂帳篷,袁鵬說:“今晚本來能多搭幾頂帳篷的,但現(xiàn)在運進來的只有帳篷布,沒有帳篷桿。那個撐桿太沉了,許多人都不愿背!
在現(xiàn)場救治傷員的楚雄市醫(yī)院原副院長杜國才說,因治療條件有限,對于骨折的傷員,只能進行簡易的治療,緩解傷員的痛苦!皼]有X光等設備,根本無法進行深度治療,但如果延誤治療時機,很有可能給傷員留下后遺癥!
打通空中救災“生命線”
交通受阻,動用空中力量實施支援成為最有效的救援方式。5日中午,張武育向記者證實,經(jīng)國務院、中央軍委批準,由成都軍區(qū)陸航某團于當日派出兩架米-171軍用直升機馳援云南楚雄泥石流重災區(qū)。但因災區(qū)強降雨一直未停,惡劣的天氣使得直升機無法實施救援,被迫原地待命。
11月6日,天氣好轉(zhuǎn),直升機在大光山災區(qū)安置點降落,將20噸大米、500套衣服、100頂帳篷及15噸臘肉等急需品送到受災群眾手中,并將重傷員運至楚雄治療。在直升機起飛之前,徒步返回楚雄的袁鵬專門打電話囑咐政府工作人員,直升機上除了救災物資外,還要帶上一面國旗、一面黨旗和一面團旗。
盡管暫時緩解了救災物資緊缺的局面,但張之政表示,必須積極發(fā)動群眾,生產(chǎn)自救。
一位從事多年基層工作的鄉(xiāng)鎮(zhèn)干部向記者表示,群眾的自救意識較差,基本沒有抵御災害的能力。他同時也表示,救災工作開展緩慢,除交通因素等不可抗拒的因素外,也暴露出鄉(xiāng)鎮(zhèn)一級政府基礎薄弱,無兵可調(diào),無人可用,無錢可使!叭绻芗訌娻l(xiāng)鎮(zhèn)政府相關職能,賦予他們在救災等方面更大的自主權和資源的調(diào)動權,就會節(jié)省大量人力物力,在第一時間救助災民,等、靠、要的思想也會有所改變。” (劉子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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