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刊用《中國新聞周刊》稿件務經書面授權)
1951年,在“把光明和幸福送給西藏”的感召下,解放軍第18軍3萬余人“二次長征”,由川入藏,把紅旗插上世界屋脊。其中1200余名女兵也歷盡艱險徒步進藏,并在此扎根。迄今,這個女兵群體還有600至800人在世
本刊記者/張鷺(發(fā)自成都)
平均海拔4500米。
20歲的馬興壁拖著雙腿,走在從拉薩去往阿里的翻山路上。她大口喘息。
剛從拉薩出發(fā),還能拉著馬尾上山;真走在藏區(qū)高原,馬也累得不行,釘著鐵釘的蹄子,在亂石堆上一滑一滑地,有時干脆跪在地上不起來。這個20多人的文藝小分隊,相互攙扶著前行,沒有人停下來休息;有經驗的老兵說,一歇下來人就“過去”了。
“小馬暈倒了!”不知誰喊了一聲——接下來的事情,馬興壁是若干年后,在戰(zhàn)友閆家瓊的回憶錄中讀到的:
一名戰(zhàn)友把她放到臨時鋪的行李上。這時又趕上冰雹,狂風卷著沙石向他們砸來。戰(zhàn)友們圍成人墻,幫她擋風遮雪。
軍醫(yī)用最快的速度給她打了一針,大家隔著紗布輪流往她口里吹氣。5分鐘過去,她那因憋氣而發(fā)紫的臉上,雙眼仍未睜開。站在茫茫戈壁中,戰(zhàn)友們迎著狂風絕望地呼喊她的名字。良久,她又一次活了過來。
1955年,在這條持續(xù)近3個月的挺進阿里之路中,馬興壁不記得自己到底“死”過多少次。重要的是,她成功地翻完了這1600公里路上那些“怎么也翻不完的山”。她親眼看到阿里的人跟她長得一樣,并非之前想象的“四個眼睛兩個鼻子”。
母子之間:令人窒息的沉默
馬興壁的左臂有塊硬疙瘩,就是在那次行軍中頻繁打針留下的。坐在西藏駐成都辦事處醫(yī)院住所的沙發(fā)上,她談到自己的“西藏后遺癥”之一:至今不吃土豆——阿里冬缺蔬菜夏缺肉,“旱澇保收”的只有土豆。
那些西藏記憶,總是與早逝的丈夫糾結在一起。1999年,與她同在阿里28年的丈夫才讓杰,在帕金森癥、靜脈曲張等疾病的折磨去世。這讓她在將吃過的苦視為人生財富的同時,“有時想想也很矛盾”!八绻辉谖鞑馗蛇@么久,不會是現(xiàn)在這個結果”。
她從此拒絕回憶西藏。早些年,18軍的首批進藏女兵戰(zhàn)友張羅著把自己的西藏經歷寫下來,出一本書,她沒有寫。身體是誠實的。在西藏落下的低血壓、心臟病和腰椎病,不斷提醒著這個也像成都任何一個普通老人那樣打打麻將的“老西藏”,讓她想起以往的日子。
這些日子顯然不能把兒女們包括在內。她的3個兒女都是在成都的八一學校里過集體生活長大的,尤其是令她痛心而又無奈的小兒子馬昆——在馬昆的記憶里,他在八一學校的9年時間里,與父母見面的日子加起來不到一個月。
2009年春節(jié)前,在江蘇南通生活的二女兒馬青給遠在拉薩的馬昆打電話。
“過年回家嗎?”“我考慮一下!
“有什么好考慮的。我今年回成都過年,你也回去!薄芭丁!
在成都工作的大女兒馬妮嘆了口氣,“其他的孩子過年回家都會給父母一點錢,帶點東西,表示心意,他從來沒有這個概念”。馬妮經常勸他,在拉薩沒事時給母親打個電話,可沒什么效果,“你不打給他,他一年也不會打給你。”
在電話里給《中國新聞周刊》記者指路,馬昆甚至說不出母親的具體住址,雖然他每次回成都都住在那里。馬興壁手頭也沒有兒子的手機號。晚上,母子兩人坐在客廳里,除了電視里傳出來的聲音,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在外面并不這樣,在西藏駐成都辦事處,遇到熟人,他說話的聲音,二樓都能聽到。在從小在保育院和全封閉的八一學校長大的馬昆眼里,母親是一個嚴厲而強勢的形象,為了逃脫母親的“管轄”,他寧愿待在拉薩與朋友在一起。
“媽媽過去吃過的苦”
至少在參軍時,馬興壁還不是這么嚴厲的。1950年,15歲的馬興壁瞞著打算參軍的姐姐,跳上那輛改變她命運的軍車。她把頭埋得低低的,縮在角落里,躲過姐姐搜尋的目光。當時她并沒有多宏大的理想,僅僅是不想一個人待在家里。
“長征”“晉冀魯豫根據地”、《中國革命史》……馬興壁的世界觀在部隊里被整個重塑,很快從一個中學生成長為“組織人”。她進部隊不久,聽到18軍要進藏的消息。在熱血沸騰的她看來,進軍西藏意味著參與革命的最后機會。
樂山,18軍進藏的出發(fā)地。戴著大紅花、站在軍車里的馬興壁,一路顛簸著到了甘孜,住在喇嘛廟里。之后,與大部隊一起徒步進入拉薩。
這段行軍是很多進藏女兵的“噩夢”。比起男兵來,女兵承受著更多的不便。例假是她們最普通而又最麻煩的困難之一,女兵們用的草紙是手工做的,又粗又硬,大腿被硬草紙磨得血肉模糊;遇到過河,草紙就變成稀爛的紙漿。很多女兵不得不從棉衣和被子里撕下棉花代替。
“阿里不是你呆的地方!1955年的一天,領導與馬興壁進行一場鄭重的談話。出于特別的信任,她得到去阿里鍛煉的機會。一個老兵聽說后,這么提醒她。
馬興壁在阿里住的土坯房是自己建的,用塞滿棉花的門簾做門,窗戶是用紅柳枝綁成架子再糊上一層白紙,大風一吹就能刮跑。床、辦公桌和椅子都是用泥巴做的,后來才有鋼絲床從后方運來。自來水和電每天供應兩小時,夜間照明靠蠟燭。冬天必須上交柴禾,男同志800斤,女同志500斤。
土坯房一到下雨容易坍塌,來不及跑出來的人就被壓在里頭。她曾多次從坍塌的房子里把戰(zhàn)友們扒出來。她在“像狗窩一樣”的土坯房里住了10多年。多年以后,才讓杰總是這樣跟兒女們說,“你媽媽過去吃的苦,你們誰也沒吃過!
10多年前,馬昆作為葛爾縣法院副院長,在阿里掛職鍛煉2年。他對阿里最大的印象是“飛沙走石”。每到風季,三天不出門掃沙,門就給堵了。縣里在風口專門修的4米高的防沙磚墻,一年多就被淹沒在積沙之中。
最讓他難受的地方在于,整個葛爾縣城走一圈不到10分鐘。日復一日,生活就像一條綿延不斷的灰蛇,怎么也看不到盡頭。他呆了1年半就跑回拉薩,“說白了,吃不了那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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