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舟山市中級法院罕見地將公款吃喝費用認定為貪污款。對于公款吃喝,司法是被動的,但偵查是主動的,檢察機關面對“吃喝能入罪”卻無所作為或只是偶有作為,怕是難以向公眾交待。
浙江省舟山市中級法院近日以貪污罪、受賄罪,兩罪并罰一審判處岱山縣高亭鎮(zhèn)中心衛(wèi)生院院長傅平洪有期徒刑11年。引人注目的是,傅平洪用公款為自己吃喝玩樂埋單的44萬余元也被法院認定為貪污款。(10月27日《揚子晚報》)
“吃喝玩樂”也按貪污定罪論刑,這一個案超出了大眾對當今司法生態(tài)的認知。傅平洪成為新聞人物,以及有關該個案的報道登上各門戶網(wǎng)的點擊排行榜,全賴在這之前并無類似的個案的發(fā)生。相反,流行于官場的“潛規(guī)則”是,工作就要吃喝,吃喝就是工作,“吃吧喝吧不是罪,不進腰包無所謂”。這種“刑不上吃喝”的觀念,在官員群體中“市場占有率”極高。就像“睫在眼前常不見”,司法機關也迎合了這一觀念,“吃喝入罪”的個案姍姍來遲,當是大眾心理、司法文化、監(jiān)督機制等多重因素綜合作用的結(jié)果。
當然,從刑法上看,“公款吃喝”問題固然未必都是罪,但“吃喝入罪”也并不存在法律障礙。依刑法第382條的規(guī)定,“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侵吞、竊取、騙取或者以其他手段非法占有公共財物的,是貪污罪!眹夜ぷ魅藛T動用公款吃喝,當然利用了“職務上的便利”,不論是公款,還是用公款購買的“吃喝消費”,當然也是“公共財物”。以公務之名實私人吃喝玩樂之實,符合“騙取”的特征,若不以公務之名而動用公款吃喝,則是赤裸裸的“侵吞”。在主觀上,享用“公款吃喝”的官員只是故意,至少———誰聽說過“過失公款請吃請喝”的例證?
基于信息不公開,迄今為止我們對“三公消費”的準確數(shù)額依然不得而知。最近公開了部門財政預算的廣州,也沒有列明“三公消費”的數(shù)目。幾年前有全國政協(xié)委員提供了一組數(shù)據(jù)稱,各級官員每年花在公款吃喝上的高達2000億元。這一數(shù)字觸目驚心,卻無從證實。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公款吃喝遠未得到遏制的當下,這一數(shù)字還將繼續(xù)攀升。
反對將“吃喝入罪”的論者有一個似是而非的觀點,他們認為在公款吃喝中無法辨別是公款公用還是公款私用,若要入罪,取證將是最大的難點。我們應當承認一旦司法啟動對“公款私用”的問責,必將遭到不少的阻礙。這其中,也確實有取證難的問題。但最難的恐怕還在于:哪個反腐機關有足夠的道德力量來查辦、控告和審判“公款吃喝”———法庭審理中,被查處之人大可質(zhì)問庭上的檢察官和法官,“吃喝確該入罪,但你們自己沒有這樣吃喝嗎?”
舟山法院認定傅平洪貪污罪名成立的事實依據(jù)是:傅單獨或伙同他人采用虛開、多開發(fā)票的方法,侵吞單位公款共計44萬余元,用于支付個人餐費等開支。天底下的“公款吃喝”沒有兩樣,最終都要表現(xiàn)入賬。依此看來,取證雖難卻也談不上無從入手。問題還在罪與非罪之外。
從制度腐敗的視角出發(fā),我并不看好舟山此個案的“示范”價值。中國并非判例法國家,此案也注定難以成為最高法院向各級法院傾力推銷的“指導性案例”。鑒于網(wǎng)絡輿論對這一個案的頗為追捧,事實上將檢察機關逼到輿情危機的前沿———司法是被動的,法院要遵循“不告不理”的原則。但偵查是主動的,檢察機關面對“吃喝能入罪”卻無所作為或只是偶有作為,怕是難以向公眾交待。
無論如何,只有“刑也上吃喝”并非孤本,而是進入日常化司法的軌道,“公款吃喝”問題才有被遏制的可能。 □王琳(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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