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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者不得不各自為戰(zhàn) 有律師擔心被日方鉆了空子
《國際先驅導報》記者漆菲發(fā)自北京 “心里舒坦了,能活著得到賠償。” 邵義誠,如今已是84歲的耄耋老人。10月26日,隔著越洋電話,他那濃重的天津口音傳來,有興奮,有感慨,但更多的是無奈。二戰(zhàn)時,年青的他曾被日軍擄掠到日本充當苦勞力。回想起那段非人的經(jīng)歷,電話那頭,這位歷史老人已是泣不成聲。
10月23日,東京司法記者俱樂部,代表部分中國勞工的邵義誠,與日本西松建設公司達成賠償和解:西松對邵義誠等5名中國勞工表示道歉悔罪,并承諾為被強擄的中國勞工建立紀念碑,同時對安野作業(yè)所所有被抓中國勞工補償2.5億日元(約合1896萬人民幣)。輾轉16年的二戰(zhàn)被擄中國勞工起訴日本西松建設公司案終于了結。
日本媒體對此贊聲一片。
達成和解當天,日本《每日新聞》以“強制中國勞工案:中國原告和西松公司達成和解……設立賠償基金并謝罪”為題,給予了全面報道。《朝日新聞》更是建議,“鳩山政權應從道義出發(fā),向受害勞工道歉并促成其他相關企業(yè)行動起來,徹底解決二戰(zhàn)勞工受害者的賠償問題。”
但消息傳至國內,立馬引起了一些抗議聲。北京方元律師事務所律師康健表示“難以接受”。
擔憂給今后索賠形成障礙
10月25日,康健在自己的律師事務所內召開了一個小型記者會。她激動地說:“如果真誠和解,西松公司應統(tǒng)一處理下轄的安野和信濃川兩個作業(yè)所強擄中國勞工的賠償事宜,而不應當分別進行和解!
包括邵義誠在內的,這次與日方達成和解的正是安野作業(yè)所的中國勞工。而康健則是信濃川作業(yè)所中國勞工對日索賠的代理律師。她說,日本外務省1946年的《華人勞工勞動情況調查報告書》明確記載,西松在二戰(zhàn)期間奴役的中國勞工,除了安野作業(yè)所的360人外,還有在信濃川作業(yè)所的183人。
拿到和解協(xié)議后,康健連夜將其譯成中文,并第一時間通知了信濃川作業(yè)所的五位受害人及遺屬,受害人及遺屬在電話里頭答復說“不能接受”。
康健表示,不接受的原因主要基于三點:“和解”條款中,再次延續(xù)了法院免除日本政府及相關日本公司法律責任的錯誤做法,僅空洞地“承認”事實;補償金額過低(平均到個人僅60萬日元,即約合45500元人民幣,并且當中還包括祭奠、交流、調查等事務性費用);補償基金將由日本的自由人權協(xié)會下屬基金會管理,而不是中國的相關機構。
“這與‘花岡和解’同出一轍!笨到崙嵉卣f道。
“花岡和解”的當事方是日本建筑行業(yè)的鹿島公司和中國戰(zhàn)俘和勞工。1995年,耿諄等11名原告向東京地方法院提起訴訟,成為中國民間對日索賠的第一案。該案最后達成“和解”,鹿島公司在不承認法律責任的前提下,拿出5億日元的信托金設立“花岡和平友好基金”來“救濟”受害人。
該和解當時就引發(fā)了巨大爭議。一些中方人士認為,這是“日方施小錢換美名”。而當前的此次西松和解,無疑是套用了9年前的“花岡模式”。更讓康健擔憂的是,這樣的和解會給將來的索賠訴訟造成法律障礙。
盡管如此,中國勞工問題研究專家劉寶辰教授還是認為“(和解)可以理解”。作為西松索賠案的調查人和聯(lián)絡人,劉寶辰參與了從案件調查到最終解決的全過程。在他看來,和解雖然有些無可奈何,但其中也有積極因素。他告訴本報記者,“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實現(xiàn)了我們所需要的三條:補償、謝罪、建紀念碑。”
民間真正響應者鳳毛麟角
劉寶辰教授眼里的“無可奈何”,恰恰反映了中國民間對日漫漫索賠路上的尷尬與困境。
十余年來,不停地有中國老人站到了日本法庭上,他們是慰安婦問題、勞工問題、毒氣問題以及細菌戰(zhàn)問題的受害者,盡管他們拿出了如山的鐵證,但結果仍是敗多勝少,能夠得到日本企業(yè)的一點補償金,就已是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劉寶辰教授對此深有感觸。他說,1998年之前,中國國內對索賠“并不那么認可”,社會輿論關注得也很少,許多研究者多是“偷偷摸摸地調查”,相互之間少有溝通和協(xié)調。長此以往,就形成了現(xiàn)在的民間零星索賠、各自為戰(zhàn)的局面。
日本國內的形勢也很復雜。
日本律師黨派不一,觀點立場不同。這在此次西松索賠案中展露無遺。據(jù)了解,為安野作業(yè)所中國受害勞工索賠的是由內田雅敏為代表的日本律師團,背后主要是過去一直對華友好的日本華僑在支持。而為信濃川作業(yè)所受害者索賠的則是由小野寺利孝為代表的日本律師團與中方律師。在歷史、政治以及現(xiàn)實利益等各種因素的影響下,雖然均為西松公司的受害者,卻不得不各自為戰(zhàn)。
康健更是直言被“日方鉆了空子”,是日本人為盡早卸下“歷史包袱”而采取各個擊破之舉。
中國民間對日索賠聯(lián)合會副會長陳春龍教授曾總結索賠之路上的尷尬:“雖然大家總的目標一致,但實際操作起來則誰也不會聽誰的。每個人的經(jīng)歷、性格、習慣各不相同,在一起合作共事難免產(chǎn)生分歧誤解;國內每個訴訟團體的目標不一樣,每一件案子所接觸的日方機構之間想法也有差異!
但更為尷尬的是“自己人的漠視”,這是幾乎所有受訪者的共同感受。盡管中日歷史遺留問題總能挑起國內很多口水,但要真正落實到對日索賠這樣的具體事件上,響應之人鳳毛麟角。陳春龍教授說:“中國受害者所打的這么多場官司,大部分資金還是由日方的律師以及愛國華僑資助的!
不要給后人留下遺憾
中國國內各自為戰(zhàn),日方支援團體出發(fā)點亦不相同,這樣復雜的情況給對日索賠造就了重重障礙!
如何更有效地對日索賠?國內各界人士提出過各種建議。
原駐日大使館外交官、現(xiàn)故宮博物院副研究員朱春立去年曾向中國有關部門提出建議:可以在中國人權發(fā)展基金會下設立機構統(tǒng)一解決對日索賠問題。但直到現(xiàn)在,她的這個方案始終“擱淺”。她告訴本報記者,提交上去的意見書一直沒有回音,倘若能“批準”,今后的“賠償金”便能在中國安家了。
而早在2004年,中國民間對日索賠聯(lián)合會會長童增曾提出“國內訴訟”的途徑,即把對日索賠的官司搬到國內打。他告訴本報記者,問題的關鍵是中國的法院對此類案件沒有一個明確的司法解釋,并且在實際申訴中,愿意接手的國內法院也屈指可數(shù)。
2006年,日本的支援律師團曾提出“全面政治和解”的建議,而政治和解的主角指的是中日兩國政府。侵華日軍遺留化學武器訴訟案中方代理人蘇向祥更是期望:日本民主黨鳩山政權的上臺能給政治解決提供契機。
但劉寶辰還是認為,目前最務實的辦法還是和解,“至少能讓那些為數(shù)不多的還仍然在世的受害人可得到一點補償,一個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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