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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身處風暴眼的國度,一架執(zhí)行特殊使命的客機,決定了一群乘機人的不平凡命運。
當中國在神秘病毒面前不再手足無措,取而代之的是拒敵于國門之外的緊張。不管是否情愿,身處前沿的人們必須被這種強大的緊張氛圍驅使,并過上一段迥異于常的生活
本刊記者/陳曉舒 文/王婧(發(fā)自上海、廣州)
不以為意的重災區(qū)和一架高度警戒的B-777
5月1日這天,魏晨曦和宋毅聊天——她們都是復旦大學派到墨西哥的2006級交流生——沮喪地說著自己買的回國航班被取消了。在此之前兩天,各學校突然宣布停課,包括魏晨曦在內的許多中國留學生打算提前回國——不是擔心流感肆虐,而是覺得呆著無聊。
宋毅并不急著回去,她很早就預訂了6月8日回國的機票,并計劃先到首都墨西哥城去游玩幾天,領略一下這座超大城市的特有風情。
流感病毒剛開始蔓延的日子,宋毅上網聊天,國內朋友紛紛提醒她:“在墨西哥要當心!彼械侥涿,問自己的墨西哥籍室友:“我的中國朋友說這里在流行‘豬流感’,很嚴重么?”室友輕描淡寫地說,最近確實有流感,但沒什么。
宋毅自己也沒太在意,倒是遠隔重洋的家人急得要命,不斷打電話催促她回國。
4月26日,墨西哥衛(wèi)生部公布,全國已有103人死于確診或疑似“豬流感”(后被世衛(wèi)組織更名為甲型H1N1流感)。正是在這一天,成都海外旅游公司的導游王帥帶著22個中國旅客進入墨西哥城,開始為期十天的墨西哥古巴之旅。在機場,王帥發(fā)現(xiàn)身邊的外國人全都戴著口罩,他們也從旅行包里翻出備用的口罩——這是出發(fā)前的唯一準備;進到市區(qū),商店大多正常營業(yè),只是馬路上車輛稀少,顯得很冷清。這一天,墨西哥政府宣布全國進入“衛(wèi)生緊急狀態(tài)”。
一天以后,墨西哥衛(wèi)生部發(fā)布的死亡數字升為152人,當日,該國還發(fā)生了里氏5.6級地震,宋毅家人的擔憂迅速加劇。
宋毅所在的瓜達拉哈拉是墨西哥第二大城市,四季如春,到了4月底,街道上戴口罩的人依然不是很多。
5月4日,宋毅從魏晨曦那得知,中國馬上要派來一架包機。她意識到,這也許是回到中國的唯一機會,她決定改簽機票,在蒂華納與魏晨曦一起搭乘包機。出發(fā)前,墨西哥朋友還勸她:“別回去,沒什么大不了的!
離開蒙特雷理工學院的時候,宋毅感覺校園里跟往常一樣平靜,各國學生們坐在學校草地上看書,或曬著太陽。
此刻的萬里高空上,一架南航波音777-200客機正飛往墨西哥,走過學校草地的宋毅當然還無法知曉,客機上有著怎樣的類似臨戰(zhàn)的緊張氣氛。
客機上的機組是個臨時團隊,但陣容堪稱豪華。首席機長由南航飛行部副總經理王世山擔任,而南航客艙部副總經理徐娟娟“親自掛帥”,擔任乘務長,4名機長,3名副駕駛,一名機械師,以及12名乘務人員,王世山說這個屬于“2套加強機組”。機組人員的選拔標準首先是政治素質過硬,徐娟娟更是把自己的團隊稱為“黨員乘務組”。
隨機人員還包括了上海臨床中心副主任盧洪洲教授和一名航醫(yī)。盧洪洲對寬敞的機艙進行了劃分,頭等艙為清潔區(qū),經濟艙為緩沖區(qū),經濟艙最后三排為相對隔離區(qū)。
機組不準備在墨西哥進行航油之外的任何補給,配備了充足的餐食和飲用水,以及達菲膠囊、N95口罩、一次性標準外科口罩、連體防護服、防護眼罩、免洗手消毒液、一次性醫(yī)療污物袋、含氯泡騰片、水銀溫度計、紅外體溫計……
機組人員也有一些有趣的自帶品——王世山帶了一公斤新鮮大蒜,他說這是多年的習慣;劉建機長帶的是板藍根;副駕駛麥仲霖帶的是妻子自制的兩大瓶中藥。
王世山坦言,盡管準備還算充分,啟程前后依舊內心忐忑,他擔心疫情的傳播,相比之下“責任考慮得更多一些”,這方面的壓力也更大。對于這個臨時團隊而言,全然陌生的航程和高原機場,也是一個挑戰(zhàn)。
2000年6月至今,南航四次派出波音777包機執(zhí)行特殊任務,前往所羅門群島(先后兩次)、赤道幾內亞和泰國,接回安全受到威脅的中國公民或僑民。但這一次的任務,無疑更加艱難而特殊。
被不斷改變的行程
4月28日,王帥帶著旅游團按原定行程飛往梅里達。那里尚未發(fā)現(xiàn)確診病例,情況比墨西哥城好許多,街上戴口罩的人也非常少。當時尚無一例疑似病例的中國,對甲型H1N1流感的恐慌卻已爆發(fā),公司副總王濤不斷打電話“騷擾”王帥:“游客情緒怎樣?”
雖遠在異國,游客們還是從國內各種渠道了解了疫情的嚴重,情緒倒真的波動起來。有8位游客希望馬上回國,其他人則要求繼續(xù)旅行。這讓王帥很為難:按規(guī)定,這樣的組團出境游必須團進團出,不許分團。
好在他們也沒僵持太久,4月29日,王帥接到通知:國家旅游局要求他們整團撤離墨西哥。于是全團23人的機票改簽到5月1日,直飛上海。
還沒來得及飛往墨西哥城等候回國的航班,又一個通知就潑下了冷水:中國民航總局取消了墨航飛上海的航班。
5月1日,魏晨曦拿著登機牌過安檢的時候,才被工作人員告知航班取消。留在機場等消息期間,她上網搜索甲型H1N1流感,才知道4月28日一班飛往上海的航班上,有一名確診患者。隨后她獲悉,中國會派包機接回在墨華人。
魏晨曦聯(lián)系駐墨大使館,包機的消息被確認,但沒有具體時刻表。
墨西哥城這座2000多萬人口的城市變得人心惶惶,魏晨曦也有點害怕,轉飛到較為安全的蒂華納繼續(xù)等消息。
王帥的團隊被迫在墨西哥城留宿一夜,游客們漸漸焦躁起來,在他們的要求下,王帥帶著大家趕到200公里外的銀城,這里的疫情較輕,為避免被傳染,23人主要在室外逗留。
關于包機的消息幾經反復,先是說要安排東航包機,后來改為南航,接著說是要晚一天到,隨后又有過“南航包機也取消了”的說法。對所有輾轉數日等候包機的人來說,這無疑是最大的打擊。
就在王濤在國內為23人團隊辦好了轉飛東京的一切手續(xù)后,他又得到了南航包機即將出發(fā)的消息。經與旅客們協(xié)商,他們愿意改簽,只希望更簡單地回到國內。
此時的他們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24小時的機上時間,以及168小時的醫(yī)學隔離。
CZ0998接近墨西哥城的時候,徐娟娟要求在每個座椅后放置好特制的垃圾袋,連耳機都預先插好,為的是盡量減少與旅客的接觸機會。她們還把許多小國旗插在客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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