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刊用中國《中華文摘》稿件務經(jīng)書面授權(quán))

　　文/方曉

　　當人們親身領教了一番拍賣場上的“天價”之后，當幾十萬幾百萬乃至上千萬元已在拍賣場上司空見慣之后，這時，一個自稱“買得起”的藝術節(jié)橫空出世。相比于華麗的拍賣場，它足夠樸素——沒有大師，也沒有“天價”；有的只是“平民”的藝術，“平民”的價格。然而，正是這種“親民”的舉動，讓其在短短數(shù)年內(nèi)，便俘獲了許多人的芳心，在競爭如火如荼的藝術品市場中分得一杯羹。

　　5月30日，位于北京時尚地標之一的三里屯Village橙色大廳里，第四屆“買得起藝術節(jié)——北京”閃亮登場。對于廣大藝術品愛好者來說，該藝術節(jié)的“致命誘惑”，就是價格！1000多件中青年藝術家的作品，價格都在1萬元以內(nèi)，有些作品僅售幾百元。

　　與北京同步而行的還有澳大利亞布里斯班，這里的“買得起藝術節(jié)”于5月29日開幕，至5月31日結(jié)束。而在美國紐約，那里剛剛結(jié)束了一場“買得起藝術節(jié)”。藝術節(jié)吸引了64家畫廊參展，展出的作品價格在75美元至1萬美元之間，大部分作品的定價在5000美元以下。

　　而從“買得起藝術節(jié)”官方網(wǎng)站獲得的消息，繼美國紐約、中國北京、澳大利亞布里斯班之后，法國巴黎、澳大利亞悉尼、荷蘭阿姆斯特丹也將陸續(xù)加入藝術節(jié)的行列。

　　此外，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是，近一年來，全球許多古玩藝術品博覽會也紛紛效仿“買得起藝術節(jié)”，推出一些“廉價”藝術品；一些畫廊也有意或被迫開始經(jīng)營價位比較低廉的藝術品；某些拍賣行也瞄準了中低價位的藝術品。這種現(xiàn)象表明，相比于高端市場的“高處不勝寒”，中低端藝術品市場正受到越來越多人的寵愛。而“買得起”也作為高頻詞，活躍在時下金融危機陰霾籠罩下的時代。

　　“買得起”成為高頻詞

　　第一個將“買得起藝術節(jié)”引入中國的是湯姆•帕丁森(Tom Pattinson)——一個會說流利漢語的英國人，他給自己起了個中國名字，叫彭樂天。2001年，帕丁森第一次接觸到北京798藝術區(qū)，那時候的畫廊還不像后來這么多。2005年，帕丁森搬到北京。當他安頓好家中的一切時，發(fā)覺四壁皆空，“覺得應該掛一幅畫。那個時候?qū)Ξ敶�藝術已經(jīng)非常熟了�！�

　　初衷只是希望可以買一幅中意的畫。帕丁森找來了自己的好友、紅T藝術畫廊的總裁譚仙，兩個人決定辦一個“買得起藝術節(jié)”。“擁有一件喜歡的作品而非出于投資的考慮，這是我們創(chuàng)立‘買得起藝術節(jié)’最初的想法。”

　　第一年，藝術節(jié)有400多件作品參展，價格主要集中在5000元至8000元的水平，成交率為50%；第二年，有600多件作品，最高價格定在8000元，成交率為60%；第三年，有600多件作品，最高價格變?yōu)?萬元，成交率達70%；第四年，也就是今年，有1000多件作品，所有作品的價格都在1萬元以內(nèi)，最便宜的才幾百元。如同譚仙所說的：“無論你的預算是多少，在這里，你總能找到適合自己心理價位的作品�！�

　　數(shù)字是最有力的證據(jù)。從400多件到1000多件藝術品，北京“買得起藝術節(jié)”的規(guī)模一年比一年大�！盁o論人們是來購買藝術品還是僅僅來這里感受藝術氣氛，每年都有很多人參與我們的活動，人數(shù)之多令我震驚。”帕丁森說。由于持續(xù)擴大的活動規(guī)模，今年主辦方?jīng)Q定將活動地點轉(zhuǎn)移至三里屯，因為“優(yōu)越的位置將會為活動帶來更多的觀眾”。

　　不過，北京“買得起藝術節(jié)”并非孑然獨行，緊隨北京之后，上海也于去年8月在莫干山藝術區(qū)舉辦了首屆“買得起藝術節(jié)”。藝術節(jié)由《TimeOut》中文版發(fā)起，11家藝術機構(gòu)聯(lián)袂推薦了200余件藝術品，價格在3000元至3萬元之間。在參展藝術家的名錄上，人們看到了丁乙、薛松、朱者赤、張晨初、賀棣秋等一大批中青年藝術家的名字，而其中不少人的作品在國內(nèi)外藝術品市場上最高已經(jīng)可拍賣到數(shù)十萬元乃至上百萬元。而大大出乎主辦方意料的是，藝術節(jié)的觀展人數(shù)超過了1萬人次，銷售總價突破了55萬元。

　　而在去年12月中旬，一個名為“‘撿漏’——買得起的藝術節(jié)全國城市巡展”首站登陸鄭州。活動由北京F5藝術空間和北京藍之象企劃機構(gòu)共同策劃，甄選了100多位藝術家的300件作品，涵蓋了油畫、雕塑、攝影等眾多藝術門類。

　　帕丁森介紹說，“‘買得起藝術節(jié)’在國外已經(jīng)運作得非常成熟，比如在英國，每年都會有這樣的藝術節(jié)，藝術品最高價格是3000英鎊，對英國普通人來說，是個可以承受的、消費得起的價格。而且藝術節(jié)一般在大公園舉行，不光買畫，人們還可以享受音樂、美食和各種有趣的派對�！钡�在中國，“買得起藝術節(jié)”還算是一個新興的概念。然而，從北京、上海一線城市，到鄭州等二線城市，它正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全國。這一火熱態(tài)勢多少與眼下冷酷無情的金融危機、價格暴跌的當代藝術品顯得極為不和諧。然而，正是這種“不和諧”，才讓人們撥開價格的迷霧，看到了藝術的真諦。

　　好藝術品能便宜賣嗎

　　過去3年，中國藝術圈最激動人心的消息似乎都和錢有關。張曉剛、岳敏君、王廣義、方力鈞“四大天王”的作品接連在紐約、倫敦拍出超千萬元的高價。如此天價，也重重地拍在了那些剛剛試圖伸出去摸一摸藝術品的手背上。自此，買一件好藝術品回家變成了遙不可及的神話。不過，一場突如其來的金融風暴，瞬間擠破了中國當代藝術品的泡沫，讓“天價”神話成為了歷史。在業(yè)內(nèi)人士看來，如今當代藝術品的市場已經(jīng)形成，對于普通購買力來說就是消費，高端市場怎么變他不管，他就是買回家當裝飾。所以，現(xiàn)在價格便宜的“平價”藝術品十分走俏。

　　縱觀國內(nèi)各大“買得起藝術節(jié)”，很顯然，青年畫家成了絕對的主力。人們不再只關注大牌的藝術家，而是注重發(fā)現(xiàn)新的藝術家�！拔覀兓�了大量的時間拜訪幾百位年輕的藝術家，找出最具潛力的新銳�！弊T仙說道。與此同時，能夠滿足大眾購買藝術品愿望的“天價”藝術品，撩動了國人對藝術品的占有欲。

　　不過，“買得起”也給人們帶來了疑慮——藝術家會不會因為低價而處于弱勢。譚仙解釋說：“為什么買得起，是因為我們不會在底價上加太多，最多只加10%，而一般畫廊會把賣價變成在底價基礎上加40%至50%�！彼�認為，“買得起藝術節(jié)”說到底，是一個教育性的藝術活動，“我們更多的是要培養(yǎng)人們收藏藝術品的興趣，我們找的藝術家也都是好而不貴的藝術家，畢竟藝術品是要讓人欣賞的。在西方，人們在家里習慣擺放一些原創(chuàng)的、真的藝術品，而不是對名作的復制，獨一無二的藝術品才是真正的藝術品�！�

　　對此，世紀翰墨畫廊負責人林松表示了贊同。在他看來，“買得起藝術節(jié)”更大程度上是對藝術的普及，是對國人藝術教育的一次補課�！爱斈憧吹搅恕�廉價’的藝術品，那么你再看到昂貴的藝術品時，你就有了比較。通過這種對比，你也會逐漸明白為什么有的藝術品價格昂貴，有的卻很便宜�！�

　　不過，上海美術館執(zhí)行館長李磊接受記者采訪時則表示，“如果我們想從藝術節(jié)上找出大師級的作品，似乎不太可能。但平價不一定沒有好作品。”他說，“藝術品自身有一套復雜的價格體系，不能僅僅憑靠價格的高低，來評判藝術品的好壞。實際上，價格來自普遍認知，一張紙憑什么就值200萬？藝術家的成長需要一個過程，青年畫家的作品，因為普及程度不高，文化認可度不夠，所以價格自然比較低。但是今天的作品，或許可能就是明天的經(jīng)典�！�

　　也有人將“買得起藝術節(jié)”看成是一場眼力的歷練。林松認為，參加“買得起藝術節(jié)”的可能大多是沒有名氣的藝術家，即使一些小有名氣的藝術家來參加，大概參展的也是他不大重要的作品。當然，里面也不排除有一些作品非常好但現(xiàn)在還沒有名氣的，那就要看眼力了�！斑@就有點像潘家園，東西都很便宜，你也有‘撿漏’的機會，但必須是非常有眼力的專家、行家，一般人是不行的。”

　　值得一提的是，往屆“買得起藝術節(jié)”中售出的部分藝術品，當時的價格只有幾千元，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升到了幾千美元。比如尹坤、姚俊忠和紀曉峰這三位參與過往屆“買得起藝術節(jié)”的藝術家，如今已經(jīng)獲得了較大的成功。

　　關乎藝術，與價格無關

　　藝術品是要用來“消費”的。掛在墻上的藝術品，要好好欣賞欣賞，而不是讓它寂寞地呆在博古架上，甚至囚禁在保險箱里。

　　對于“買得起藝術節(jié)”的創(chuàng)辦者而言，藝術節(jié)的宗旨是讓每個人都有機會購買屬于自己的當代藝術品——掛在墻上的藝術品，開始他們自己的藝術收藏之旅。而中國最早的財經(jīng)門戶網(wǎng)站和訊網(wǎng)曾就“買得起藝術節(jié)”的網(wǎng)絡投票調(diào)查顯示，購買者中抱有投資目的的僅占23.68%，大部分還是抱有長期收藏、裝飾家居等目的，比例高達67.79%。尤其是出于裝飾家居而購買藝術品的人數(shù)比例，更是高達71.88%。對此，李磊認為，對于藝術品收藏而言，首要的目的應是欣賞和文化滋養(yǎng)。然而，如今市場大肆宣揚藝術品投資、增值，甚至將投資、增值放在了首位，這就走“偏”了。藝術品不應該淪為金融投資的工具，而應該回歸到欣賞、文化交流、情感表述的本原上來�！百I得起藝術節(jié)”這種形式恰好為藝術品收藏的回歸提供了很好的機會。

　　事實證明，自從2006年“買得起藝術節(jié)”進駐中國以來，已經(jīng)有眾多的藝術愛好者成為藝術節(jié)的受益者。張雅琴就是其中的一位。現(xiàn)年30歲的張雅琴是一家外企的單身白領，年收入近20萬元。手頭富裕的她沒有買股票，也沒有買基金，而是選中了藝術品�？删驮趦赡昵�，她還不知道上哪里購買藝術品。雖然聽說有拍賣會，但動輒十萬元百萬元的價格讓她望而生畏。一個偶然的機會，“買得起藝術節(jié)”闖進了她的視野。從此，她便一發(fā)不可收，給自己70多平米的家居添置了油畫、雕塑。當記者問及張雅琴如何挑選藝術品時，她只回了一句：“挑自己喜歡的�！�

　　一句“挑自己喜歡的”，放棄了“收藏增值”的概念，只為單純的喜歡�！熬拖褓ILV包、愛馬仕服裝一樣，很少有人會指望它們能帶來多少升值的空間，只要自己喜歡就好。”林松這樣說道。

　　對此，帕丁森也持同樣的看法，他始終堅持“升值不是購買藝術品的主要目的，很多人只是喜歡買來掛在家里�！闭�因為如此，“買得起藝術節(jié)”的主辦方在藝術品的選擇標準上，裝飾性和人們對藝術品應該是“美”的傳統(tǒng)觀念起著決定性的作用。所以，“作品不能是暴力血腥的主題，需要美好一些�！北热缟綎|畫家陳魚的作品，所畫的主題十分柔美，都是夢想一般的花瓣，十分適合起居欣賞。

　　林松還認為，把藝術品掛在墻上，實際上傳達的是一種藝術消費的理念。他告訴記者，在國外，與商業(yè)性的畫廊相對，占據(jù)更大份額的是“純粹的畫廊”。而在買家當中，更多的人是在消費藝術品，品味藝術品。在“純粹的畫廊”里，人們可以選擇從幾千美元到幾萬美元的藝術品。而這些畫廊往往就在博物館、美術館的附近，是一個極具藝術氛圍的區(qū)域。

　　還值得注意的一個事實是，“買得起藝術節(jié)”的受眾對象定位在像張雅琴這樣的白領階層。尚畫廊藝術主持趙丹虹認為，通過“買得起”的概念，讓城市白領對藝術品發(fā)生興趣，并試著消費藝術品，這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所以，在中國，“買得起藝術節(jié)”更明確地指向了“藝術可及——讓中國的中、高端白領走近藝術品、消費得起藝術品�！�

　　和訊網(wǎng)的調(diào)查顯示，“買得起藝術節(jié)”的參與者中，年收入10萬元以下的占70.21%，10萬至100萬元的占23.41%，100萬元以上的占6.38%。而在所有參與投票的人中，已經(jīng)買過或者有計劃購買藝術品的比例高達89.36%。這部分人已經(jīng)或者正要成為中國藝術品消費的主力軍。

　　對此，財訊傳媒集團副總裁、北京收藏家楊浪表示，中國現(xiàn)在的收藏市場，高端市場基本上可以說已經(jīng)形成，也就是拍賣會，以百萬元、千萬元計價，中端市場也就是畫廊，以萬元、十萬元計價，而萬元以下、一兩萬元的市場幾乎還沒有，“買得起藝術節(jié)”就是要做這樣一個市場。

　　藝術家是否可以放下身段

　　很明顯，“買得起藝術節(jié)”是以推廣新銳青年藝術家為己任的。自創(chuàng)辦以來，它已經(jīng)吸引了不少藝術家的加盟�！坝泻芏鄬W生報名，占20%左右的比率�！钡�是譚仙也并不諱言，“有的學生仍然需要鍛煉，不夠成熟。”藝術節(jié)創(chuàng)辦初期，譚仙需要去宋莊一類藝術家聚集的地方尋找適合的藝術家。慢慢地，藝術家們互相介紹，自己也會找上門來。

　　在藝術節(jié)上，一方面是藝術家愿意低價出售，另一方面是買家愿意低價購買，為此，不少人呼吁更多的藝術家加入到“平價”藝術品的創(chuàng)作中來。尤其是那些已經(jīng)身居高位的大師們，是否也能放下身段，創(chuàng)作一些“平價”藝術品。

　　對于這一呼吁，一些業(yè)內(nèi)人士持否定態(tài)度。林松認為，如果一個藝術家的作品已經(jīng)達到了一定價位，就沒有必要再去把作品賣這么便宜了，除非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或考慮。比如說一個畫廊，就是賣10萬到100萬元的作品，這已經(jīng)是一個專賣店性質(zhì)的了。它不可能把原本可以賣10萬元的作品拿出去賣1萬元。除非是版畫，或許幾千元倒可以考慮。李磊也認為，讓大師參加“買得起藝術節(jié)”，既不可行，也不符合市場規(guī)律。

　　據(jù)了解，在國際市場上，2007年作品價格在3000英鎊上下浮動的當代藝術家有2500位，其中多半的藝術家在拍賣中從來沒有超過這一價格線。而在這一價格線上成功的藝術家，多是因為他們的廉價藝術品有多種版本和形制。比如日本藝術家村上隆，他既是低價位市場的寵兒，也是高價位市場的標桿。他之所以有廉價藝術品，主要是他有很多復制藝術品，如版畫等。但這類作品與其高價作品是處于兩個截然不同的話語環(huán)境之中，少有關聯(lián)之處。不過，在廉價藝博會上，買家還可以買到“大”藝術家的“小”作品。比如，被稱為世界上最貴的在世藝術家的杰夫•昆斯，他的不朽之作《懸掛的心》曾在2007年拍賣中拍出2100萬美金，但是他的那些多次復制的雕塑作品，比如《氣球狗和小狗》，售價卻不到3000英鎊。

　　鏈接：

　　10年前，倫敦率先發(fā)起“買得起藝術節(jié)”(The Affordable Art Fair，簡稱AAF)。這是藝術界的時裝秀，每年設有春、秋兩季，價格最低的只有幾十美元。在倫敦AAF上，幾乎每四位參觀者中就有一位會購買藝術品，比例遠遠高于世界其他普通藝術博覽會。此風潮被世界多個城市的《TimeOut》(1968年創(chuàng)刊于英國倫敦，是全球首席城市生活指南雜志，被業(yè)界譽為城市指南圣經(jīng)。)版本所引進并推廣，逐漸席卷紐約、巴黎，并抵北京、上海，深受各國熱愛藝術人群的歡迎。AAF也漸成為一個以“發(fā)掘青年藝術家”為目的，倡導“藝術可及”理念的全球性活動品牌。

　　(摘自《中國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