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小傳】
陳章良,1961年2月生,福建福清人,1982年7月參加工作,1983年赴美國華盛頓大學攻讀生物系植物分子生物學及基因工程專業(yè),獲理學博士學位。曾任北京大學副校長、中國農(nóng)業(yè)大學校長,現(xiàn)任廣西壯族自治區(qū)人民政府副主席。
“3年多直接獲得博士學位,創(chuàng)造了華盛頓大學的紀錄,我就覺得中國人并不差”
一天只睡5個小時的中國學子
記者:您是改革開放后中國第一批前往美國的留學生,獲得這個機會很不容易吧?
陳章良:從讀大學到最終出國,整個過程都很不容易。1979年,我所在的鄉(xiāng)中學有100多人參加高考,只有我一個人考上大學。讀大學時,我從英國的《自然》雜志上讀到了美國華盛頓大學教授、美國科學院院士瑪麗·查爾頓的文章,非常興奮,便給她寫了一封信,表達了對這個領域的強烈興趣,并希望能到她的實驗室去攻讀博士學位,旣悺げ闋栴D教授很快給我回了信,隨后還派了一位華裔教授到我所在的學校對我進行面試。這位教授回去后,向華盛頓大學推薦了我。1983年,大學畢業(yè)的第二年,我考取了華盛頓大學生物和醫(yī)學部的研究生。
記者:從小漁村走到華盛頓,這種巨大的反差讓您怎么理解留學這個機會?
陳章良:當時有一個信念,獲得機會不容易,必須好好把握。在美國,我一天只睡5個小時,很多時候都是睡在圖書館里。我告訴自己要咬緊牙關,不管多苦,不能給國家丟臉,不能給中國人丟臉,不能給自己家里丟臉。人家去參加聚會,去大吃大喝,我錢不多,就去泡圖書館。我記得很多個晚上就在圖書館里面睡覺,因為美國圖書館條件非常好,有沙發(fā),比自己租的地方還好。
當時在國外,提到中國都是“很土”、“什么都不懂”的印象,我聽到很不服氣。我們能力并不差,也很有抱負。當時我的同班同學,有的花了七八年才拿到博士學位,而我3年多就拿到了,我就覺得自己并不差。前幾年我獲頒華盛頓大學杰出校友獎時,華盛頓大學校長告訴我,我用3年多的時間就從學士直接獲得了博士學位,創(chuàng)造了華盛頓大學的紀錄。
“留學讓我掌握了最前沿的生物技術,但是不回國的話,絕對沒有今天的我”
榮譽獻給“生我養(yǎng)我的土地”
記者:您也是改革開放后第一批“海歸”。在美國拿了博士學位,能找到很多高薪、舒適的工作,怎么還想到要回國呢?
陳章良:當時我們那一批留學生拿到博士學位后都開始在美國找工作,正好國內(nèi)開始“863計劃”,需要一批在最前沿的科學家回來。我是轉基因領域比較早的一批研究者,當時國內(nèi)跟我商量,希望我能回來。他們給了我一張機票,說:“你回國看看,喜歡就回來,不喜歡就算了!蔽覐膹偷┑奖贝,都去看了看,后來在北大留了下來。我是1987年1月回來的,當時26歲,回國后我被破格評上副教授,引起一陣沖擊波,說北大的陳章良26歲當副教授,我30歲、40歲為什么不能評?就這樣帶動了一個年輕化的潮流。
記者:出去,回來,30年中您的身份多次轉變,F(xiàn)在來看,怎么評價當時的選擇?這段經(jīng)歷又如何影響到您后來的一次次選擇?
陳章良:如果沒有在美國這些年的留學生活,就沒有我現(xiàn)在的事業(yè)。但沒有回國的選擇,就不會有我今天的人生。是國家給予了我現(xiàn)在的一切。其實,在美國做得好的人非常多,不缺你這個人才。但我們的國家不一樣,當時正好需要我的專業(yè)和知識,于是我就回國先“吃螃蟹”。可以說,留學讓我掌握了最前沿的生物技術,但是不回國的話,絕對沒有現(xiàn)在的我。
記者:這其中有哪些讓您記憶深刻的事情?
陳章良:回國前和回國后,有兩件事情令我至今記憶深刻。
回國前,我寫完了博士論文,我對論文非常滿意,它發(fā)表在研究領域最好的雜志上,在論文的最后,我這樣寫道:“獻給生我養(yǎng)我的土地。”這句話直到今天我還記得這么清楚,就是因為越是在國外,越是感覺國家培養(yǎng)我們之不易,這也是促使我回來的一個重要因素。
另一件事,是回國后我獲得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頒發(fā)的“賈烏德·侯賽因青年科學家獎”。在頒獎禮上,我準備的感謝辭原本是英文的,但在上臺前我國駐聯(lián)合國大使突然發(fā)現(xiàn)了這點,他當即提醒,這么重大的榮譽,你是代表中國獲得的,必須用中文來講,大使館可以為你提供同聲翻譯。于是我改成了中文發(fā)言,在感謝辭的結尾,我用中文說“謝謝”,臺下很多外國人聽懂了這個詞語,立即開始鼓掌,當時我的心情,就像現(xiàn)在看到奧運會奪冠后升起五星紅旗一樣。能為國家掙得一點榮譽,我們感到很驕傲。
“我想盡最大努力,幫廣西3000多萬農(nóng)民致富,讓200多萬廣西貧困人口盡快脫貧”
為“最窮和最弱”操心的學者官員
記者:“海歸”是特殊群體,也是特殊視角,我們關注這個群體,是因為中國與世界的距離是近代以來重要的時代課題,而“海歸”可以說是丈量這個距離的前行者。
陳章良:對,追尋一代代“海歸”的身影,從1847年容閎赴美留學開始,詹天佑、茅以升、錢學森、錢三強、錢偉長、孫中山、周恩來、鄧小平,到改革開放后從我們這批人開始的新一代留學生,可以很清晰地看見,他們在中國的社會制度、民主政治、經(jīng)濟建設、科技發(fā)展等方面都留下了足跡。
留學,是一種跟世界接軌、吸納世界其他民族教育科學文化精華的重要手段,F(xiàn)在我們很多領域的科技水平跟世界先進水平接軌,“海歸”在其中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記者:現(xiàn)在大家說“世界是平的”,出國、回來已經(jīng)變成平常事,現(xiàn)在的“80后海歸”跟您以前大不一樣了。對于今天這些想出去看世界也想回來創(chuàng)事業(yè)的年輕人,您給出什么樣的建議?
陳章良:我?guī)н^的100多個學生幾乎都出去過,我覺得有條件的話還是要出去看一看。但并不是不出去就沒希望,世界是平的,很多信息已經(jīng)能夠共享。根據(jù)你的興趣能力和對未來的追求,選擇是否出去。如果能出去學習,一定要抓住機會、用好時間。
一個人成功的關鍵,我覺得不在出國與否,而在于是否有一種拼搏的精神,靠自己拼搏,絕對不能靠父母或“天上掉餡餅”。同時,把握住機遇,你就能成功。
記者:以前在中國農(nóng)業(yè)大學,學生親切地稱呼您“良哥”,您到廣西后有沒有新的外號或者說法?
陳章良:最新的說法就是,我是操心“最窮和最弱”的官員,因為我分管農(nóng)林水、民政、扶貧。在廣西工作的這兩年,讓我深刻感受到,農(nóng)民不富裕起來,國家無法富裕起來;農(nóng)民沒有小康,國家沒法小康。我想盡最大努力,利用我的研究成果、資源和經(jīng)驗,幫廣西3000多萬農(nóng)民致富,讓200多萬廣西貧困人口盡快脫貧。我每天都非常忙,一直在底下走,全區(qū)109個縣,除了三四個,我都去過。我對自己的唯一要求就是,盡心盡力地工作。(肖潘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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