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臺灣作家白先勇的那些精雕細刻的小說時,原本想這是個穩(wěn)得不得了的人。
當記者在老錦江的大堂里苦等他2小時后,只見他穿著粉紅色的短袖襯衫,臉紅紅的像個熟透了的蘋果,風風火火地沖進飯店,他一臉的抱歉,貼心貼肉地一個勁噓長問短,一路上,笑呵呵地一刻不停歇,解釋說是一群朋友硬要拉他去“老家”吃飯,小時候的記憶一下子都回來了,“好玩,真的蠻好玩”。
即便是再有脾氣,在這個慈眉善目、童心未泯的老人面前也統統化作了烏有。這只舊時王謝堂前的燕子,如今早已是飛入了尋常百姓家。
春夢·一做就是60年
這次白先勇來上海是為了宣傳他親自策劃的“青春版”昆劇《牡丹亭》。前陣子剛在臺北和香港公演過,效果好得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我們臺灣有句話,叫‘轟動到不行’。”
即便是嚴肅如《聯合報》者,都開天辟地地把聯合兩岸三地舞臺藝術精英的青春版《牡丹亭》的演出消息做了頭條。折合人民幣1800元一套的套票,搞到最后一票難求,“一共1萬張票,咣當,一個月前賣得精光。好多人從美國飛回去看,喔唷,東亞、南亞的統統飛回去看。”白先勇說話的時候,語氣助詞像撒胡椒面一樣處處撒到。
白先勇對昆曲的癡迷源自兒時的昆曲夢,一做便是60年。當年抗戰(zhàn)結束后,蓄須明志的梅蘭芳初返舞臺。年方9歲的白先勇便跟著大人去美琪大戲院看熱鬧。演的正是這一出昆曲《游園驚夢》。這本是個富家小姐做春夢的故事,一個毛頭小兒如何能理解?“唉,你別說,在一個小孩子的眼里,那‘皂羅袍’的音樂一出來就是很美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但沒想到音樂那么好聽,后來我自己寫了篇小說叫《游園驚夢》,寫的就是一個昆曲名伶的故事!
回春·不怕教壞小孩子
這次親自主持“青春版”《牡丹亭》,“美”字不離口的白先勇偏要讓昆曲“回春”。有一次香港特區(qū)政府找白先勇去給學生們講昆曲,“總共1500個中學生,我想這下麻煩了,讓中學生聽兩個鐘頭昆曲,他們怎么辦呀。我就找了俊男美女來作示范表演,讓中學生看看古時候的人怎么談戀愛。”沒想到那些中學生聽得都入迷了,明清時代談戀愛怎么這么大膽,尼姑追和尚,道姑追書生,而且千斤小姐做春夢,比他們自己還大膽。
把這么個有性愛情節(jié)的昆曲介紹給中學生,倒有些為老不尊,教壞小孩子的嫌疑,白老先生倒不避諱!艾F在的學生哪里要我們教呀,電視上看的比這個可厲害多了。這個很美的,一點不覺得淫邪。情達了極致,變成了一種寓言,死去活來的。死了還不夠,要再活過來才行。這種情不可能存在的,但卻是每個人的理想。真到了那個地步,你根本不會覺得淫邪。”
白先勇幼時的上海路線
打乒乓·多倫路多倫路210號是當年白先勇隨父親———國民黨將領白崇禧到上海的第一站,才住了幾個月的時間。上世紀80年代,白先勇來上海,還特意走了趟多倫路,圍著老房子,盤桓了好一會兒,當他發(fā)現花園的角落有一張殘破的乒乓球桌時,他立刻認出來了,這就是他小時候玩過的乒乓球桌,那時他同兄弟姐妹們在這里玩得很開心。
金大奶奶·虹橋路像萬花筒一樣的大上海還沒看夠,白先勇就因為肺病,從多倫路搬去了虹橋路上德國式的小洋房被隔離起來。那時的虹橋一片農田,也有不少名人在那里蓋了一幢又一幢的別墅。他第一篇小說《金大奶奶》便是以虹橋鎮(zhèn)為背景,寫一個有錢寡婦被上海白相人騙了結婚后的悲慘命運。對于這篇頗為壓抑的小說,白先勇說:“現實生活中的確有這么一個人物,當我住在虹橋的時候,可以看到那個金大奶奶的模樣,她喜歡畫眉毛,面貌看起來一副愁苦相,整天被欺負!笨上,最近這座小別墅被拆掉了。
汾陽路150號“白公館”
百樂門舞女·汾陽路被隔離了一年后,白先勇總算歡天喜地地搬回了上海,住在汾陽路150號。上世紀80年代曾傳出過個段子,說是別人請白先勇吃飯,拉他到汾陽路上的越友酒家,他一坐下就心里暗笑,那明明是他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袁雪芬的辦公室竟是白先勇的書房,那書桌都還是他小時候用過的。那地方離百樂門近,才10歲的小孩子哪里去過百樂門,倒是經過時常看見舞女進出。“那時的上海舞小姐很美的,穿的那個旗袍,一把扇子,走兩步路,是好看。她們都訓練過的。她們的打扮不是妖艷的,是很雅的,漂漂亮亮地出來!卑紫扔抡f話的當口,好像《永遠的尹雪艷》中的那個百樂門頭牌舞小姐又回生了,也不知如何用詞來描繪那種舞小姐的氣質,最后只得用“高級交際花”以概之。
開后門不流行·南洋模范小學白先勇回上海后,就上了南洋模范小學,現在是南洋模范中學。“我是考進去的,很難考的!彼职钟袡嘤袆,倒沒給小白先勇開個后門,名校隨便進,那么費勁去考試干嘛!皼]有,絕對沒有的。”念書一向頂呱呱的白先勇立刻叫起來為自己爭辯!澳菚r候不行的,沒有后門可開的。我生病的時候就請了補習老師,后來一考就考上了南洋模范小學。功課很緊的,但我念得很好,F在的南洋模范中學還是名校呢。”
來源:申江服務導報 文/伊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