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凹畢竟是賈平凹。早在《秦腔》出版之前，該書就已經(jīng)被炒得沸沸揚揚，諸如說這是賈氏的“驚恐”之作、“封筆”之作云云，大大小小的媒體把讀者的胃口調(diào)得老高。等把這部書拿在手上，我看到的依然是讓我熟悉而又讓我失望的賈平凹。

　　在這部書里，作家依然沒有走出神秘色彩的怪圈兒，作家憑著想象和虛構(gòu)，編造了一些離奇的情節(jié)：瘋子引生愛上了白雪，偷了白雪的乳罩，遭到奚落之后用自殘懲罰自己，瘋狂的愛和古怪的疾病，讓引生有了許多特異功能，他游蕩在村子里，像一個窺探者和傾聽者，獲悉他人的隱私……通篇情節(jié)荒誕離奇，使讀者讀起來云里霧里，像科幻又像神話，然而作者想要表達的卻是農(nóng)村的現(xiàn)實和“轉(zhuǎn)型期農(nóng)村巨變的時代情緒”，這不免有些牽強，也無法帶給讀者更深入的想象和思考。

　　賈平凹自己說，《秦腔》“寫的是一堆雞零狗碎的潑煩日子”，事實上，通篇的故事構(gòu)架在作者的筆下確實顯得有些零亂而無章法，好像作者只是信筆寫來，缺乏緊湊和懸念，用大量的對話替代了描寫。盡管其中不乏賈氏特有的幽默與冷峻，然而讀者閱讀起來感到的不是輕松和愉悅，更多的則是苦澀和沉重。由于缺乏描寫的鋪墊，使得整部小說冗長而緩慢，對于今天的讀者而言，閱讀這樣的作品，顯然需要一些耐心。

　　固然，《秦腔》描寫的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秦腔，而是要通過秦腔這個載體表達作者的一種情緒，那就是在農(nóng)村中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交替，歲月沖刷與沉淀的過程等等。然而作者面對時代的變遷，內(nèi)心也充滿了迷茫和無奈，他并不能給讀者一個圓滿的答復，對于舊的為什么要走，新的為什么要來，作家充滿了困惑，他只能對過去的點點滴滴予以憑吊和懷念，沉浸在無邊的困惑、無奈甚至是痛苦之中，不能自拔。作家的心情是堵塞的，讀者自然也不會豁然開朗，而只會在一堆文字之中感受沉重。

　　相比之下，我更愿意讀賈平凹先生早期的作品。在我看來，賈先生早期的作品充滿著靈性與智慧，總能給人以啟迪。而賈氏后來的作品大多充滿了沉悶，作家自覺不自覺地進入了一個怪圈，以直白的敘述替代了深入的思考，以偌多的神秘現(xiàn)象替代了活生生的現(xiàn)實生活。我不知道，作家反復強調(diào)在寫作此書時“祭奠亡靈”“日日燃香”，是想告訴讀者什么，我只覺得，想用這些語言和細節(jié)打動讀者，其實并不是一個十分高明的辦法，相反，它只能給讀者的內(nèi)心留下一絲無端的驚恐。寫作是一項艱苦的勞動，挖空心靈的滋味肯定不是一般人所能體會和承受的。只是，縱觀無數(shù)的文學大師，又有多少人過分地強調(diào)“神助”呢？

　　毋庸置疑，對于作家本人而言，這是一部心血之作，他當然也有選擇表達方式的權(quán)力，只是對于普通讀者而言，硬著頭皮充滿驚恐滿懷沉重地閱讀這樣的作品實在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來源：中華讀書報；作者董保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