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連偉抽著最為普通的中南海,以一種相當?shù)驼{(diào)的姿態(tài)站在觀瀾湖東莞會所的果嶺上,他不愛擺什么造型,但黝黑的臉龐上,卻已經(jīng)深深烙上了中國高爾夫十二年的印記。
12年前,也就是1995年,張連偉作為中國隊的選手之一,第一次在本土代表中國參加了高爾夫世界杯,那一年留給他的回憶說來有些可笑,他說:“因為在賽場上不停有手機和BP機的聲音,所以我們不得不采取強制措施,當時沒收的通訊設備就有滿滿一袋……”
1995年的故事現(xiàn)在聽來著實像一個笑話。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記者,都笑了個前仰后合,但12年過去了,我們真的如所有人預料那般成長起來了嗎?我們的確已經(jīng)記得關掉鈴聲,但隨之消失的,還有一份懵懂的熱情。
和張連偉聊中國高爾夫是一個明智的選擇,翻開他的經(jīng)歷無疑就是在閱讀一本中國高爾夫年鑒。從1984年高爾夫第一次進駐中國,到現(xiàn)在連續(xù)12年舉辦高爾夫世界杯,這23年的歷程對很多人來講是陌生而又無法琢磨的。畢竟,在上世紀80年代,花個幾百甚至幾千塊去“做運動”實在是一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這份“苦”體現(xiàn)在張連偉身上卻是一本明白賬,據(jù)張連偉說,剛開始學打球的時候,他每個月的工資不過170元。攢了5年存下6000塊,只為了去日本學3個月球。即便是奪得1994年廣島亞運會亞軍后轉(zhuǎn)為職業(yè)選手,他的苦日子也不過才剛剛開始。為了打比賽,張連偉不得不借錢出征。與此同時,在他肩上扛著的那桿中國高爾夫大旗一直沒有放下來。直到2001年轉(zhuǎn)向征戰(zhàn)獎金豐厚許多的日巡賽,張連偉才告別虧本打比賽的日子;叵肫鹨郧暗纳,張連偉笑著說:“我吃過的苦啊,都可以出書了!
現(xiàn)在,這樣的苦顯然已經(jīng)很難再“遺傳”
到下一代孩子的身上,因為出外比賽的費用,對不少只靠獎金過日子的球手來說,不啻是天文數(shù)字。憑借在新加坡公開賽上擊敗埃爾斯的優(yōu)異表現(xiàn),張連偉獲得參加2004年大師賽的外卡。或許人們都還記得老張在賽場上揮舞中國國旗的一幕,但這背后的辛酸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兩個星期開銷就是十幾萬啊!”
十幾萬的故事,確實很少人知道,大多數(shù)人眼里只有那些寫著“張連偉收獲十幾萬獎金”、“冠軍獎金飆升至30萬”的大標題,他們看到的是表面的風光,卻無法感受這項運動背后的凄涼。
在采訪中,不少球手都反映,今年參加中巡賽的負擔太重。以南京站為例,賽事指定選手入住的酒店每晚要價七八百元,吃個早餐就需128元還要加15%的服務費。一站比賽下來,花費接近一萬。如果成績不佳,獎金可能只有三四千元。甚至如果不進前十,就要面臨虧本的可能。在殘酷的事實面前,不少球員只能在周邊尋找便宜的小旅館棲身,休息和體力恢復都打了折扣。張連偉就指出,如果站數(shù)增加,球手參賽的花費就會增加!盀槭裁床荒茉黾营劷、壓縮場次呢?”張連偉很快又否定了這個想法,“不過站數(shù)減少了,又怎么配得上中巡賽的名稱呢……”
說起他開創(chuàng)高爾夫球新時代的功績,張連偉只是很淡然地一笑。“這項運動在中國還是不被人重視,我打了三次世界杯,中國男足才進了一次世界杯還一球未進,但那些人都比我過得好很多,有時候想來真是不公平。還有你看去年多哈亞運會,我是掛名總教練,但我在比賽之前兩個月就說我們肯定沒戲。為什么?就因為我們的小孩和韓國、日本、泰國的孩子沒法比,我張連偉去隔壁球場打球也需要錢,那些小孩呢,更是沒有機會。其實有些窮孩子球打得不錯,但就是沒有錢。”
鈔票這一最實際的問題,成為了阻擋中國高爾夫發(fā)展的最主要原因。高額的果嶺費、動不動就上萬的器材費,這些現(xiàn)實“成功”地把絕大多數(shù)中國老百姓擋在了高爾夫大門之外,使得他們連看一看的心情都沒有。“高爾夫不過就是有錢人的事情”這一觀念直到現(xiàn)在都深深扎在老百姓的腦海里,很難擺脫干凈。
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有人會像當年的張連偉一樣一門心思地為了高爾夫運動奔忙了。普通老百姓壓根沒動過這個念頭,而真正能邁入門檻的孩子們,卻大多只是想貼點高爾夫的“金箔”,這樣高不成低不就的現(xiàn)狀,的確讓人撓頭。
這是一個頗為尷尬的局面,當年張連偉借錢出征為中國高爾夫“打”天下的故事,對如今的孩子而言或許已經(jīng)成為一個天方夜譚,現(xiàn)實生活的壓力、人們觀念的騷動,都在無形中消耗這類曾經(jīng)的熱情。張連偉說,1995年的時候,很多人來看世界杯不但手機不關,有些人還會站上果嶺。現(xiàn)在的氛圍是好多了,但真正愿意為此出把力的人,卻不多見了。(黃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