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桑蘭而言,她早已不僅僅屬于自己,更代表了一種形象,一種精神。而她與父親桑史盛之間蕩氣回腸的真情故事,更是讓千千萬萬個家庭感動。
九年前,在紐約長島舉行的第四屆友好運動會上,中國女子體操隊主力隊員桑蘭不幸落馬于鞍下,胸部以下失去知覺。為了女兒,桑蘭的父親桑史盛放棄升遷的機會,舉家遷往北京,與女兒的輪椅相伴八年,終于帶領(lǐng)桑蘭走出絕望地帶。從申奧形象大使、北大新聞傳播學院學生,到入主星空衛(wèi)視主持“桑蘭2008”,桑蘭這只折翅的小鳥越飛越高……
父親哭求醫(yī)生:救救我的女兒
1998年7月22日早晨6點,桑家突然響起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電話是在紐約長島參加友好運動會的中國體育代表團打來的:“桑蘭在跳馬時不幸發(fā)生了意外,請你們趕快來美國!”桑史盛一下子蒙了……
當天下午6點,桑史盛和妻子陳秀鳳心急火燎地飛到了北京。在等待護照辦理的那幾天里,桑史盛度日如年,焦慮的心充溢著深深的自責。女兒5歲進寧波市體校,7歲入選浙江省體校,11歲進入國家隊,16歲拿跳馬全國冠軍。曾幾何時,看到女兒壓腰,壓韌帶,桑史盛非常心疼,多次希望女兒能安安靜靜地讀書。但桑蘭并不覺得練體操苦,桑史盛只好同意她的選擇。
7月25日早晨7點45分,桑史盛夫婦飛到了紐約。在納蘇醫(yī)療中心,桑史盛見到了整整兩年沒有見面的女兒,沒想到父女倆的重逢竟是在大洋彼岸,而且是在醫(yī)院里。此刻,手術(shù)后的桑蘭剛從昏迷中蘇醒過來,昔日健康活潑、青春飛揚的她裹著白被單,顯得那么瘦弱無助。
桑史盛夫婦的心都碎了。
醫(yī)療專家告訴桑史盛,他們剛剛為桑蘭施行了長達七個小時的頸椎融合術(shù)。令人遺憾的是,手術(shù)沒有達到預(yù)期效果。半個月后,當主治醫(yī)生神色嚴峻地告訴桑史盛桑蘭可能終身癱瘓時,桑史盛“撲通”一下跪在醫(yī)生面前,撕心裂肺地哀求:“醫(yī)生,求求你救救我唯一的女兒,不能讓她在輪椅上坐一輩子!”醫(yī)生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們會盡力,但希望渺茫。”
醫(yī)生的話也將桑蘭打入了痛苦的深淵。但看到父母失魂落魄的絕望神情,懂事的她又強裝笑臉安慰他們:“爸爸媽媽,你們別難過,我年輕,骨頭嫩,會好的。”
不久,桑蘭轉(zhuǎn)到紐約市區(qū)著名的蒙賽奈康復中心開始接受系統(tǒng)的康復治療。每天一大早,桑史盛夫婦就從賓館趕到康復中心,守在女兒身邊,直到夜深才回去。
盡管醫(yī)院盡了最大努力,但桑蘭胸部以下還是全部失去了知覺。美國醫(yī)生正式宣布:桑蘭的中樞神經(jīng)呈完全性損傷,也許永遠不能站立起來了。
醫(yī)生的宣判,將桑史盛、桑蘭以及陳秀鳳的僥幸心理和殘存的希望徹底擊碎了。1999年5月,一家三口黯然回到了中國。
趟過痛苦泥沼,為折翅的鳥兒打造精神家園
回國后,桑蘭正式從國家體操隊退役,到中國康復中心繼續(xù)接受康復治療,為此,中心特意為她安排了一套五十多平方米的兩居室住房。此時的桑蘭生活完全無法自理,連洗臉、吃飯、穿衣服這些平常小事都需要人照顧,為此,桑史盛夫婦雙雙辭去工作,舉家遷往北京,做女兒的全職守護神。
從美國回來后,桑蘭極力撐起的堅強外殼土崩瓦解,眼淚常掛在她臉上。
那天,當桑史盛看到女兒兩眼含淚,拼命掙扎著把頭往鐵門上撞時,他的心被深深震撼了。桑史盛決心用一個父親的堅強和隱忍帶領(lǐng)女兒走出痛苦地帶。
桑史盛與女兒進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長談,他深情地對桑蘭說:“你癱瘓了,這是不能回避的事實,但你可以在精神上站立起來。只要你精神不垮,你仍然是最優(yōu)秀的!逼鋵崳@段時間里,桑蘭一直在思考著自己的未來,她的思緒像湍急的河水,奔騰不息……她想起自己受傷以來,中國同胞和美國友人對她的關(guān)照和支持,他們?yōu)樗杩罹栉铮裼H人一樣用愛溫暖她;她想起離開美國時,美國前總統(tǒng)布什親自為她送行,鼓勵她堅強的話語至今還在耳邊回響……是的,父親說得好,她雖然雙腳無法站立,但可以在精神上站立起來……
走過漫長的痛苦、沮喪、絕望的心靈掙扎,桑史盛開始了為女兒重塑人生的艱難歷程。夫婦倆帶女兒去理發(fā)店剪掉了一頭長發(fā),桑蘭心中的煩惱和痛苦仿佛連同青絲一同被剪掉了。不僅如此,桑史盛還在紙條上寫下了許多斗志昂揚的警句格言,張貼在桑蘭房間的墻壁上,每天早晨一睜開眼,桑蘭的目光就會觸及到這些令人熱血沸騰的話語,無形之中,她的心里充滿勇氣和信心。
桑蘭開始自覺地在家里鍛煉生活自理能力,她試著自己洗臉、刷牙、吃飯、穿衣服。看到她吃力地用兩個大拇指夾著牙刷漱口,漱兩下牙刷就掉到身上,弄得衣服上全是水;看到她把兩根筷子夾到兩個大拇指之間,顫抖著往碗里夾菜,菜直往她身上掉,燙得她齜牙咧嘴,桑史盛和妻子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1999年9月,桑蘭想去學校讀書。桑史盛把女兒的想法向國家體育總局的領(lǐng)導反映了,領(lǐng)導決定讓她去清華附中學習先取得高中畢業(yè)證,為日后上大學作準備。
10月9日是桑蘭19歲的生日,清華大學附中校長為桑蘭送來了錄取通知書。幾天后,清華附中的老師專程趕到桑蘭家為她上課。每周一到周五下午為授課時間,而且對桑蘭采取一對一的教學。因為桑蘭雙手失去知覺,根本拿不住書本,因此每當她看書時,桑史盛就要坐在她身邊,用手把書本舉到她跟前。這樣一折騰就是幾個小時,桑史盛的胳膊又酸又疼。
后來,桑史盛向老師提出網(wǎng)絡(luò)教學。桑史盛為女兒買來了計算機,并請人特制了一個像筷子一樣敲擊鍵盤的工具,鼠標也是專門請人特制的,桑蘭只要用嘴把專用的套子卡在雙手上,就能一個字一個字地敲擊鍵盤。很快,老師們?yōu)樯Lm配備了相應(yīng)的軟件,這樣桑蘭不僅學習起來方便了,而且減輕了桑史盛的負擔。
2001年5月,桑蘭被中國奧組委邀請擔任“申奧形象大使”,與組委會成員一道去莫斯科宣傳中國,申辦奧運。當桑史盛在電視里看到女兒用流利的英語侃侃而談,看到女兒臉上寫滿了青春的自信和驕傲時,桑史盛明白,女兒心底的陰霾已散盡,她又成了從前那個快樂、活潑、自信的陽光女孩……
八年與女兒的輪椅相伴,誰知父親的心有多苦
2002年6月,桑蘭終于拿到了清華附中的高中畢業(yè)證書,并被北京大學破格錄取。桑蘭成了北大新聞傳播學院的一名學生。
因為桑蘭住在集體宿舍不方便,她只有走讀。桑史盛從此開始了艱難的接送女兒上下學的歷程。他們家在南城,離北大校園很遠,即使不堵車,也要兩個小時。每天早晨5點,桑史盛就得起床,因為樓道里沒有電梯,他要和妻子從6樓把女兒和輪椅一起抬下去,抬到他特意租來的一輛面的里。到達學校,桑史盛的負擔更加沉重。大學上課不是在固定的教室,下了一節(jié)課就要換教室,因此,桑史盛每天要推著女兒樓上樓下往返二十多次。尤其是上英語課的時候,因為沒有電梯,教室又在7樓,桑史盛要和桑蘭的同學把她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抬上去,下了課再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抬下來……
租一輛面的,一天要200塊錢,桑史盛無力承擔這沉重的經(jīng)濟負擔。他從朋友那里借來了一輛三輪車,每天早晨,他用三輪車載著女兒去公交車站,然后父女倆擠公交車去學校。因為沒有直達車,父女倆中途要倒一次車,車到站的時候,桑史盛只得請乘客幫他把女兒抬下來,然后再抬上另一趟車。
第二個學期,學校了解到桑蘭的困難,破例為她在教師樓里安排了一間6平米的房子,平時桑蘭就住在學校里,桑史盛夫婦也搬過來和女兒住在一起。由于房間太小,桑史盛只得買來一張上下鋪的鐵床,讓妻子睡上鋪,自己睡下鋪。
房間里也不能做飯,一家三口過著清苦的生活。他們一日三餐都在北大食堂吃飯,有時為了改善生活,陳秀鳳會到附近的菜市場買條魚回來,用電飯鍋蒸了吃。而到了周末,桑史盛夫婦推著桑蘭回到南城的家改善生活。
每天晚上,桑史盛都配合妻子給女兒作康復治療,夫婦倆特意從美國醫(yī)生那里學會了PT運動療法,幫助女兒練習腿部肌肉和做俯臥撐。在桑史盛夫婦的幫助下,桑蘭每天晚上要做五十多個俯臥撐。由于桑史盛夫婦要用百分之八十的力,桑蘭只用百分之二十的力,因此當桑蘭做完俯臥撐時,夫婦倆全身的衣服都濕透了。
在桑史盛夫婦和醫(yī)生的幫助下,經(jīng)過幾年的康復鍛煉,桑蘭的自理能力有了很大提高,她能從輪椅挪到床上,也能從床上挪到輪椅上;她能自己吃飯、梳頭、刷牙、穿衣服和敲擊電腦鍵盤,自己搖著輪椅“漫步”;她還能用雙腕撐著輪椅把上半身抬起來。
2003年底,星空衛(wèi)視邀請桑蘭去主持一檔體育節(jié)目,名字就叫“桑蘭2008”。桑蘭遲疑地問父親:“我行嗎?”桑史盛堅定地說:“那么大的災(zāi)難都挺過來了,還有什么能難倒你?”由于桑蘭學習任務(wù)重,行動又不方便,桑史盛就替女兒去圖書館和上網(wǎng)搜集資料,然后和女兒一起探討策劃節(jié)目。桑蘭每一期節(jié)目,桑史盛都要認真看完,挑出女兒的毛病,然后和女兒商量著改進。
桑蘭,這個坐在輪椅上的主持人,以其親切、陽光的形象和清新、自然的主持風格得到了億萬觀眾的喜愛,更多的人則是被她的精神、品德和人格魅力所感染。對桑蘭而言,她早已不僅僅屬于自己,更代表了一種形象,一種精神。而她與父親桑史盛之間蕩氣回腸的真情故事,更是讓千千萬萬個家庭感動。
歲月如白駒過隙,桑史盛不知不覺已經(jīng)在女兒身邊守護了九年。常年超負荷的勞作,讓他過早地衰老了。他才四十多歲,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還落下了腰酸腿疼的毛病。
每當看到父親圍著她鞍前馬后地忙來忙去時,桑蘭就百感交集,內(nèi)心五味雜陳。父親一生中最寶貴的年華都在她輪椅前悄然流逝了,父親把生活的重心全放在了她身上,完全失去了自我。如果他繼續(xù)留在單位,也許現(xiàn)在早已升遷了。九年里,父親只回過一次老家,與往昔的朋友也失去了聯(lián)系,盡管整天呆在北京,但他至今還沒去過長城和頤和園。桑蘭想,自己能回報父親的,唯有努力工作。
桑蘭已經(jīng)27歲了,桑史盛又添了心病。只有當女兒找到一個疼她愛她的知心愛人,擁有了完美的歸宿,他和妻子才能徹底放下心來……(文-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