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美林:山東濟南市人。1960年畢業(yè)于中央工藝美術學院。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理事。1980年在美國舉辦畫展期間,紐約曼哈頓曾宣布1980年10月1日為「韓美林日」。
1989年在世界17個國家巡回舉辦個人展。
□撰文/韓美林
人不可貌相。其實任何事物都不可以貌相。
這宇宙,這大自然,這萬萬千千的物種,如果以人的好惡為標準那可就完了。更甚的是為了一童話故事中某一形象的美丑、好壞,竟然也會千年也不得翻身。在中國,一個癩給蟆、一個貓頭鷹就沒混出個樣來。諸如:「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癩蛤蟆墊床腿」、「夜貓子進宅」、「武太郎玩夜貓子」……總之,它們都屬于丑類。
人們反覆無常,喜歡時就夸一頓,不喜歡時就罵一通。本來小狗、小熊、小狐貍是非?蓯鄣模藗儺攲櫸飷鄣脤氊惖耙粯,但是翻了臉時什么「狼心」、「狗肺」、「狐貍精」、「熊包」、「驢臉」、「王八蛋」……全部落了個「可恥下場」。
動物學界、生物學界、生態(tài)學界本來就各有己見,藝術形象就更是沒邊沒沿了。它不分什么科什么目,藝術家側(cè)重隨心所欲不拘一格,只要藝術上具備典型性,什么形象的都可以拿來進行創(chuàng)作。老鼠誰不討厭?米老鼠的形象紅了一個地球,熱了一個世紀。中國民間過春節(jié)「老鼠娶媳婦」的剪紙也紅遍半個中國。《西游記》中的豬八戒、《聊齋》里的黃鼠狼,比哪一個「明星」、「靚哥」都受歡迎,千八百年來人們照舊喜愛它們。
其實,對人造成威脅的不是這些「熊包」、「狗肺」,而是人本身,這大氣污染、環(huán)境破壞、水土流失、溫室效應……全是人為所致,捫心自問,誰會罵自己呢?人們有吵得紅頭漲臉、齜牙咧嘴的時候,總是指著對方,惡眼惡鼻子地把祖宗三代都抬出來出氣,何況這些小動物,當出氣筒不是小兒科嗎?
全世界每年遭「熊包」致死的才不過三條人命,老虎、狼不是餓急了絕不侵犯人類。數(shù)年前我去非洲住在利比里亞中國大使館,從前院到后院不足200米,竟有20多條眼鏡蛇和響尾蛇站起來「歡迎」你。但是絕對安全,因為你不碰它,它不會傷害你。
信不信由你:一只小小的蚊子,每15秒就能要人一條命。這世界也怪,怎么沒有罵蚊子的?而貓頭鷹年消滅千只老鼠,也沒給它報功的!
貓頭鷹的眼是貓眼,要不也不會起這個名字。西方美女就把貓眼當成一個美點,赫本就是貓眼,至于那一睜一閉的功能,其它動物如海豹、海豚都有,這種功能叫做「單半球慢波睡眠」。變色龍的眼睛不但一睜一閉,還可以一前一后,干嘛老擠兌貓頭鷹呢?鷹嘴,中國人叫鷹勾鼻子。相對來講,中國鷹鼻子、大鼻子、酒糟鼻子不多,但是歐洲人卻不少。你死去活來,撓心燒肺地聆聽第九交響樂、匈牙利狂想曲時,不會想到貝多芬、李斯特他們都是大鷹勾鼻子吧!那愛因斯坦、托爾斯泰大胡子上面都壓著一個大鼻子,可沒人看著不順眼。貓頭鷹叫聲不怎么樣,半夜吼上一兩聲,準會起雞皮疙瘩。不知大家去了「卡拉OK」沒有,那里的「歌聲」狼嚎一樣,你聽了簡直都想上臺殺了他,貓頭鷹叫聲與他比一比,能排上「一級殺手」嗎?
希臘女神雅典娜就是貓頭鷹的化身,是「智慧之神」。澳大利亞、埃及等拿它當「圖騰」崇拜。在這些國家,它是老博士,是有智慧、有學問的象徵。很多地方,諸如書店、圖書館、雜志,都用它作標志。
1980年我去美國舉辦畫展,圣地亞哥的市長授我金鑰匙時,會場后墻上豎著美國星條旗,講臺上是一只非常漂亮的大貓頭鷹,旁邊一個碧眼金發(fā)的小姐專門照顧它。這種頒獎形式,我當時真感到「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貓頭鷹為了這不怎么樣的一聲吼,落了個災難、恐怖、死亡、黑暗、幽靈、不吉利的惡名。其實人也如此,喜歡拍馬溜須、說的比唱的好的人,總比喜歡實話實說的人多,這是人類一大「愛好」。所以貓頭鷹告知人類遇事得一眼睜一眼閉著。
我的畫中貓頭鷹占不少比例。幾十年前我去黃山時人家送了我一只貓頭鷹。沒有巴掌大,吃肉比我饞,一天到晚不離我,像個孩子。它那一睜一閉的陰陽眼像個小大人,老謀深算的樣子很可笑,更可愛。給它照了不少照片,沒有不說好玩的。平時愛開玩笑的我,把最好的一張夾在工作證里代替我的相片,朋友們見到都大笑不止。一次去郵局取款,嚴肅的服務員說:「這是你的工作證嗎?」我說:「是。」他把工作證一扔:「你看!」我傻了眼。
貓頭鷹長得很美,有人當為寵物也不是這個世紀的事了。1999年我在深圳半夜起來為夜貓子不服氣,下床提筆,用了兩天時間畫了三百多幅「討人嫌」。還想畫下去,身體跟我鬧別扭,住了半個月醫(yī)院,不然還跟它沒完沒了。
我滿肚子裝著上千只貓頭鷹,待我恢復了元氣,有朝一日再掏出來見公婆吧!
(摘自《焦點》2000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