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鳳凰衛(wèi)視“鏘鏘三人行”縱論天下大事小事,他在香港商業(yè)電臺一臺采集百姓聲音,他在“開卷八分鐘”將深奧的學問“翻譯”給大眾,他是11份報刊的專欄作家,他是香港特區(qū)政府環(huán)境保護運動促進委員會委員。他相信,一個人跨界越猛烈,能量就越大。
17歲的專欄作家
1971年,梁文道剛出生4個月,就被抱去了臺灣,在那里一直長到初中畢業(yè)。彼時臺灣很多幫派,文道14歲時,認了十八九歲的大哥,跟著老大上街吃啊喝啊賭啊,當然也有打架。兩群小混混約好了時間,到某個中轉(zhuǎn)車站碰頭。車站旁正好有個書店,若是到得早了,梁文道便閃進書店,邊看書邊等。時間一到,嘴里吼著“你們找死”,就拿著棍棒沖出門去。
臺灣的小混混不讀課本,不等于不讀書。事實上,梁文道開始讀川端康成,就是老大推薦的。他本人更中意哲學,初一就開始讀殷海光,讀胡適,讀羅素。
初中畢業(yè)后,“沒有高中愿意收”的梁文道被父母接回香港。
1988年,17歲,高三。他已是左派先鋒青年。因為在臺灣受了太多“忠黨愛國教育”,又在天主教學校念書,回到香港這個自由社會,見到三方觀點,“你過去對‘國家’的觀念、你的整個歷史觀,就崩潰了”。
于是開始讀馬克思,搞小劇場,去“歧視女性”的選美會抗議?傊坝泻芏嘁庖姟。有人對他說,你那么多意見,就自己寫點東西啊。家里一直訂《信報》,便給《信報》投稿,反駁某位評論家的劇評,兩星期后,稿件見報。
投到第三次,編輯打電話來了!澳切┪恼露际窍扔谐醺澹僦`改一遍,寫字一小心,字體就像女孩子,所以呢,編輯打電話問我媽,請問梁文道小姐在嗎?”
母親解釋了一下,說,“他上學去了。”“教書去了?”“不,他念書。”“哦,念大學?”“念中學!
17歲的梁文道就此走上專欄作家之路。
香港商業(yè)電臺臺長
在他和林奕華這樣的文化人眼里,香港是一個高度同質(zhì)化的商業(yè)社會,“(文化產(chǎn)品)滿盤皆贏,或者滿盤皆輸”。2002年,他曾入主香港商業(yè)電臺一臺,由小眾而大眾,一年多后卻因“理念不合”,重返邊緣。
“我的朋友蔡東豪,當時商業(yè)電臺的總裁,跑來牛棚找我,問我有沒有興趣去做臺長。我以為他開玩笑,我從來沒有一天在辦公室里坐下來打過工,你讓我不只坐辦公室,還要做管理,不只做管理,還要管一個電臺,不只管理一個電臺,這個電臺還是全香港收入最高影響力最大的電臺,電臺有幾個大名嘴,比如鄭經(jīng)翰,號稱香港10點前特首,你讓我管這一幫人……
“后來他又找過我?guī)状,用了ultimate exposure(終極曝光)這個詞,意思是說,這是一個很難得的機會,像你這樣的文化人可以打進主流社會,在主流電臺里實踐你自己的理想!
他同意了!胺堑鋾r期,我派記者去火車站,去的路上,找老百姓說話,問他們,你有什么話最想告訴其他700萬人?只錄30秒,然后在新聞短訊的前后播放。一天下來,你可以聽到上百個普通市民對這個社會的想法,都是沒過濾的。”
“也開了一些文化和讀書節(jié)目,找香港才子陶杰開了一個節(jié)目叫‘光明頂’,想幫香港人改變一下思考方法。還有時事節(jié)目‘風波里的茶杯’,香港主流社會相信新自由主義嘛,我就請一些左翼知識分子談經(jīng)濟政策,故意來把它弄亂一下!
你做的事越多,你能做到的事就越多
內(nèi)地觀眾認識他,多是通過“鏘鏘三人行”,但他的“身份”,顯然遠遠不止竇文濤身旁那個侃侃而談的“知道分子”——
11份報章的專欄作家;一家中學——香港兆基創(chuàng)意書院的文化顧問;香港特區(qū)政府環(huán)境保護運動促進委員會委員,“負責給人家撥款搞環(huán)保”;香港兩個劇團的董事局成員;擁有一個名為“上書局”的小出版社,“出一些簡單的小書,也編一個雜志,我是編輯,也是社長”;香港有線電視一個周播時事評論節(jié)目的主持人,“沒有時間,就快不做了”。
當然還有“牛棚”。2001年秋天,梁文道攜志同道合者,進駐位于香港土瓜灣的一個被棄置的動物檢疫站,開辦“牛棚書院”。書院不提供學歷、文憑或者專業(yè)資格,只為在大學教育的專業(yè)導向之外,開闊學生眼界。
“我夢想有一天,隨便和一個雜貨店老板攀談,發(fā)覺他喜歡研究汪精衛(wèi);或者一位中學生說,他在研究香港的蝴蝶。人們把追求知識當作嗜好,沒有特別理由,只為‘好玩’、‘過癮’。”開辦3期后,他對來采訪的《亞洲周刊》記者說。
2005年,牛棚書院因經(jīng)費原因宣告停業(yè),最新的消息是,“我會把牛棚搬到兆基創(chuàng)意書院去,讓它晚上開夜課。這個暑假,牛棚就會重新復活。”
此外,還要參加各種社區(qū)運動、古籍保護運動,有時作站臺講話,有時在后面出謀劃策——如何在媒體上搶到發(fā)言陣地,等等。
“我沒見過像他這樣消耗生命的人!彼呐笥选⑾愀蹅髅饺伺嗽婍嵳f。
梁文道卻一點也沒有停下來或者慢下來的意思!拔矣X得我會死得很早,因為要做的事情太多。但是這些事都是我應該干而且能夠干的。你越界越多,你的能量就越大。有些人可能很好奇,你怎么能做那么多事兒。答案是:你做的事兒越多,你能做到的事兒就越多。”
我最主要的觀眾是我這樣的人
他坐在北京西北三環(huán)的一家咖啡廳里,仔細卷著煙絲,然后——借用他同事的描述——深刻地吸著。“很多人認為我看很多書,我想說的是,我只是達到了一個正常水平而已!
他訂閱英國人文雜志PROSPECT,今年1月該雜志評選了2007年最被高估和低估的文化產(chǎn)品,參與評選的幾十位多數(shù)是媒體從業(yè)者,“你看那些人,很嚇人的。比如評選去年最被低估的書,一個BBC的記者選的是加拿大哲學家查爾斯•泰勒的巨著《世俗世紀》,800多頁,這表明他的閱讀范圍到了那兒。應該有一個相當廣泛的涉獵,這是我心目中一個做媒體的人,或者在媒體上發(fā)表意見的人應該達到的水平!
他曾把自己定位為“買辦”,要把封鎖在學術(shù)著作里的有趣的想法、很好的觀念“翻譯”給普通人,“開卷八分鐘”就是他的一種嘗試。
年初,臺里一度想請于丹代替他主持這個節(jié)目,以吸引“更加主流的觀眾”,結(jié)果沒談成,已經(jīng)在“文道非常道”上投入大量精力的他,又回來兼顧!巴赂嬖V我,我的節(jié)目,網(wǎng)上下載視頻看的多過看電視的。我覺得我的觀眾都是一小撮,和那些廣告商喜歡的、坐在電視機前等著節(jié)目開始的觀眾比,是兩代人!
他想象自己的觀眾,“是做媒體的人,教書的人,文化人,讀書人跟學生。對,我比較針對這些人說話!鳖D了一下,又笑著“糾正”:“我最主要的觀眾是我這樣的人!
“我做時事評論也是這樣。有的人做評論,像國師,都是政策建議,當局應該如何考慮。但我很少這樣。這是一個小眾群體,我在這個群體里跟大家對話,或許我們這個群體以后會做更多的事情,改變更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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