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為2009年7月8日中央電視臺《新聞1+1》節(jié)目文字實錄:
烏魯木齊:撫平創(chuàng)傷
新疆烏魯木齊打砸搶燒嚴重暴力事件已發(fā)生3天,千名嫌疑犯被抓捕,受傷群眾已全部入院治療,社會治安正逐步恢復。
面對正在進行的善后工作,身體治療之外,受傷者的心理創(chuàng)傷我們該如何安撫?
損壞的房屋、打亂的平靜,市民生活、社會秩序又該怎樣更快更好的重建恢復?《新聞1+1》為您解析。
創(chuàng)傷第一步,用法制“消毒”
主持人(董倩):
歡迎收看《新聞1+1》。
距離7月5日發(fā)生在新疆烏魯木齊市的打砸搶燒嚴重暴力事件已經(jīng)過去72個小時了,大家還在牽掛著他們,生活在那里的人們現(xiàn)在的情緒如何?生活又是如何繼續(xù)的?
巖松,這件事情過去3天之后,你現(xiàn)在最關(guān)注的是什么?
白巖松(新聞觀察員):
其實“7.5”事件就像是一個突如其來的在烏魯木齊的老百姓以及我們很多人心里面形成的傷口。我們現(xiàn)在都期待這個傷口盡早地痊愈,但是就像自然規(guī)律一樣,它依然需要的是清理創(chuàng)面、消毒,然后避免二次創(chuàng)傷,再讓它透氣、結(jié)疤,慢慢最后跟皮膚變成一個顏色,復原,而為了這種傷口的徹底痊愈,我想從政府到公民,從法律到我們的理性都應(yīng)該做很多的工作。
主持人:
就像你說的,傷口有一個自然彌合的過程,首先第一步,我們能夠做的是消毒,那具體到烏魯木齊市,現(xiàn)在他們應(yīng)該去進行第一步這個消毒的工作?
白巖松:
其實為什么會想到用這樣一個比喻呢?因為感同身受,你也知道,十幾天前我在運動的時候,渾身摔傷了好幾處,正好到前兩天疤已經(jīng)掉了。我就感覺,其實“7.5”打砸搶燒嚴重暴力事件剛一開始,在我們這個肌體上、烏魯木齊市民的心里面,就像是一個突如其來的外傷。外傷來了我們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其實第一件事情就是清理傷口,然后消毒。
具體到這個事件上來說的時候,我覺得要強調(diào)法律的精神,要用法制去解決。
第一,要對已經(jīng)形成了犯罪的當然要繩之以法,既包括已經(jīng)繩之以法的,也包括在追逃的過程中,這樣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是我們這么多年都一直在說。
另外一個方面,就像傷口一樣,你消毒的時候可能很疼,很刺激,但是就在這種疼的過程中,既讓已有的細菌可以被消掉,也避免產(chǎn)生新的感染。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時候,也可以避免二次感染,什么意思呢?就是說在這個事情第一天,可能大家會有一種情緒是驚恐,第二天可能會變成憤怒,也會有一些情緒累積。在情緒累積的過程中,你會有這樣一種擔心,人群中會不會有一種錯覺,說法不責眾。
今天烏魯木齊的市委書記在記者招待會的時候也談到,在昨天,當人們由第一天的驚恐變成第二天的憤怒,也有很多市民的聚集,甚至拿著棍棒,甚至去沖擊一些地方,但是我覺得在他的敘述當中,他也用了同樣的語言,我覺得要向烏魯木齊的市民,在看到這樣做的時候隱藏著一種危險,但是又看到了一種理性,因為在聽到了勸阻,包括很多政府在做相關(guān)的工作之后,僅僅一天的時間,這個情緒就轉(zhuǎn)變過來了,理性在人群中快速滋長。我覺得要向所有烏魯木齊市民表達敬意。但是很重要的一點不能光靠語言來完成說服工作,一定要讓大家感覺到法律的嚴肅性,不管誰,不管是因為什么樣的情緒,即使你曾經(jīng)是某一階段的受害者,但是也不能以自己去執(zhí)法的方式,其實給社會帶來新的振蕩。就像一個傷口,如果你受完傷了,沒太在意,過幾天感染了或者又二次創(chuàng)痛,它是很難愈合的。所以首先要建立法律的尊嚴,我覺得這是一種重要的消毒。
主持人:
這個傷口的愈合需要幾個過程,我們稍候再談。我們現(xiàn)在先連線此時正在烏魯木齊市進行采訪的記者張泉靈。
泉靈,你好。
張泉靈:
董倩好。
主持人:
你現(xiàn)在是在什么地方?
張泉靈:
我現(xiàn)在是在烏魯木齊市的人民廣場的路口,剛才我還在聽巖松說烏魯木齊市市民情緒的變化。其實我們這兩天在現(xiàn)場,這種感受真的是非常深刻,就像巖松說的,第一天可能是驚恐,第二天開始變得憤怒。今天大家的情緒慢慢在冷靜下來,而且從生活和情緒上慢慢地恢復到常態(tài)。
我想我可能說什么都沒有用,你看看,現(xiàn)在在路上,因為我們差不多有兩個時區(qū)的時差,所以現(xiàn)在對于烏魯木齊市的市民來說還屬于飯后散步的時間。你看看路上的行人,他們的一個狀態(tài)你就可以理解。
另外我今天給你講兩個細節(jié),第一,我在文藝路去逛它已經(jīng)開的夜市的時候,我居然看到有一群人開始在路邊下象棋。就是人恢復他的一個群體性的娛樂活動是一個非常明顯的標志,就是他的心情的確平復下來。另外有一點,昨天中午開始,我們看到街面上有單獨行走的婦女。今天我們看到越來越多的家長把孩子帶了出來,因為我們做一個直播,可能有一些市民會覺得好奇,會有圍觀的現(xiàn)象,我們在圍觀的人群當中都看到孩子,這一點是最明顯地顯示出了市民的安全感受,因為把孩子帶出來,就是他們真的覺得安全了。
主持人:
我們通過畫面的確可以看到,現(xiàn)在廣場周圍有一些人,但是我們知道,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烏魯木齊市是實行交通管制的,那個時候的情況是什么樣的?
張泉靈:
實行交通管制主要是針對車輛,就是你除非執(zhí)勤的車輛是不允許在街面上行駛,今天早上8點開始,車輛的管制就取消了。對于人群來說,比如你住在這附近,你需要去上班,你需要回家,它都是可以正常通行的。但是當然,今天路面上的人群比昨天比起來要多得多,而且走路的步速開始放慢,開始恢復一種悠閑的狀態(tài),表情也會松弛得多。
我覺得其實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一個心理的撫慰,慢慢心情會平復下來,烏魯木齊的市政府包括各個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有幾點是可以說的。
第一,我今天采訪當中有一個基本的印象,因為新疆發(fā)展了那么多年,所以幾十年來,這種民族之間的融合和團結(jié)的基本情結(jié)是在的,大家心里都認可這種民族團結(jié),這是所有的工作做下去能夠奏效的最重要的原因。
第二,我看到整個市政府做的工作是非常細致。昨天區(qū)委書記王樂泉有一個電視的講話,從下午5點直播以后,他的電視講話就不斷在電視上滾動播出。到今天早上,我們看到新疆的五份報紙都印了專門的號外,把王樂泉書記的所有講話印到號外上,免費分發(fā)到所有的社區(qū)。社區(qū)的基層干部也會跟著社區(qū)的居民有一個面對面的交流,這樣大家的情緒就慢慢地平復下來。
第三,我是必須要說的,我發(fā)現(xiàn)其實有的情緒的積累,并不完全是因為,比如你當初發(fā)生了巨大的殘忍的暴力事件引起的,有的這種焦慮可能是發(fā)生在比如你日常的生活秩序和生活的狀態(tài)被打破了,比如說所有的餐館你沒有地方去吃飯,你甚至沒有地方去買蔬菜,超市也都是關(guān)門,你的生活狀態(tài)被打破了之后,也會積累這樣焦慮的情緒。
但是我們今天開始看到,昨天一晚上烏魯木齊市政府調(diào)了25車皮的蔬菜進來,所以今天部分農(nóng)貿(mào)市場恢復營業(yè)了,有的餐館開始恢復營業(yè)了,有一些超市開始開了。所以大家感覺上,我的日常生活是有保障的,這樣也會給緩解情緒帶來一個特別有利的條件。
主持人:
今天我們通過《焦點訪談》看到了你帶回來的報道,你深入到一個多民族聚居的小區(qū),當你采訪到其中的一位居住者的時候,他說當天晚上是不分民族的人都在搶救,具體的情況是什么樣的?
張泉靈:
我今天上午去了當?shù)匚幕瘡d的一個宿舍樓,他對這個宿舍小區(qū)本身就是一個多民族聚居的小區(qū)。當天晚上他們就發(fā)現(xiàn),在他們的街前面出現(xiàn)了暴力事件,他們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要救人。我當時問過一個維吾爾族的姑娘,我說因為畢竟當時的情況非常地緊急,你為什么首先想到是要救人,而不是自己要躲起來,她說你不能問我為什么,因為對于我們來說,本來就是一家人,并不因為存在著某些暴徒,我們民族之間會發(fā)生生分了,會發(fā)生對立了,不可能是這樣。包括我今天進入小區(qū)的時候,我還看到不同民族的人會圍在一起聊天,氣氛跟“7.5”之前其實是一樣的。
當天晚上,其實他們這個小區(qū)救人還是很驚險,因為當時小區(qū)的門壞了,鎖不上,當時他想了一個辦法,派了一群維吾爾族的壯漢守在了門口,看到有人被打,就在喊,說往里跑,往里跑。有這樣一群維吾爾族的壯漢守在門口之后,那些暴徒就不會往里沖。到后來情緒越來越緊張的時候,他們就把第二道鐵門鎖起來,并且把救進來的人全部引到了他們樓里面的一間空的教室,后來又給他們送來了馕,送來了衣服,等到凌晨事態(tài)基本平息,他們離開的時候,都管這些維吾爾族的姑娘叫妹子,所以在這個時候,大家真的是不分民族,大家真的是一群人。
主持人:
好,謝謝泉靈,稍候請你給我們帶來更多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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